对面的老人依旧闲庭信步般,持剑走来。从气势上而言,叶问颜在这一开始便落了下风。
他抓紧长生剑,亦仰首朝着戚老的方向行去。
李君城要抓住他,却在那一瞬间感觉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此时宁珂早便退回了浩气阵营之中冷眼旁观这发生的一切,同时也在暗暗计算何时才能出手;而沈朔,此前朝老人问话时便已站在了他的侧前方。
那这只手,是谁的?
他刚一回首,却突然发现自己身后都空了。还是龙门荒漠的风沙,却不见了原本应该在的人。
李君城一惊,连忙回头,却见前方的龙门镇据点也消失无踪。
而叶问颜,也失去了踪迹。
他霍然站起,四下张望,却不见任何人的踪影。
脑海中突然电光火石一闪,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曾经莫名出现又莫名消失的人。
老程。
想到这一点,他立刻站起身,想要寻找出这一方天地里不同于其他地方的一处来。可放眼望去,这里几乎与龙门荒漠没有差别,连一糙一木都十分真实。
他没有任何收获,只好试着喊了喊:“前辈?”
没想到回应来得很快:“哎。”
有了这一声回应,李君城的心稍定,于是又道:“前辈怎么来了龙门?”
“因为有个疯子来了啊。”
老程口中的疯子指的是谁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李君城也能猜出指的是谁,一下便想起了叶问颜的下落,不免心纠。
老程似看出他心中所想,只笑道:“你放心,疯子对他的徒弟还是很爱护的,不会伤他太深。”
这话比不安慰的效果还差,李君城心头像是在油锅里滚了一遭,面上却还是勉力笑了笑:“借前辈吉言了。”
老程的声音有点空,从荒漠的深处传来:“嗤,我这哪叫吉言。这只是最坏的打算里头,最好的一种罢了。”说着他似也陷入沉默中,片刻后才道,“不过,李小子。如果叶小子这次真的没能在疯子手上活下来,你当如何?”
李君城胸腔骤然一震,随即握了握拳:“我信他。”
自在宣州起,叶问颜就不断地告诉过他,要相信他。他是yīn谋血火里走过来的人,不会只因这点事就倒下,要信他……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免担心。果然qíng之一字,有时成作铠甲,有时变作软肋。
“唉,不过那小子当真根骨奇佳。若是真的折在了疯子手上,我还觉得可惜。”
李君城默然点点头,忽而问道:“前辈,我有一个问题。”
“怎么?你想问我到底是谁?”
他只点点头。
风中传来老程的一声轻笑:“是谁都无所谓了,终究都是‘已死’之人,追究这么多做什么呢?”
李君城仔细梳理着之前遇见的事,心里头突然生出了些敬畏之意:“您当初……曾是……”
“嘘。”老程轻声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又笑道,“有些事,不必知道得太多。知道太多,是很痛苦的。”
闻言,李君城也只好失笑,试图以此平复下心底的不安:“人在高处,自然也是不胜寒的吧。”
“这得看谁了。”老程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终融在风中:“将一件事物看作毕生追求,或许世间诸般苦厄喜乐,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如此人生,便也谈不上高处不胜寒。会感觉到不胜寒的,只是因为还不够高罢了。”
……
叶问颜到底站得够不够高,这个谁也没有资格评说,有资格评说的人也根本不会在意一个江湖后生的故事。
但至少,有一个人,是在乎的。
戚老站在叶问颜的对面,目光一扫周遭环境笑了笑,又道:“怎么了,不敢出手?”
叶问颜摇摇头,只垂眼道:“在那之前,徒儿有很多问题想要请教师父。”
“你既然都已经猜到,何必还要为师来证实一次。”戚老看着他的眸光深远,“证实了然后你就有足够的底气出剑了么?”
“不过是求个痛快罢了,也省得自己猜测,模糊心思,反而折磨。”
戚老沉默片刻,随即目光盯在自己的剑锋上,道:“罢了,你问吧。”
叶问颜也沉默,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片刻后他轻声道:“阿辰一直是您的人,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