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定了定神,摇头道:“非是妖族内厮杀,我与母亲,乃是被一名人类男子杀伤……李道长,你且去瞧瞧家母……”
“是人?”李云茅更是诧异,便顺了月娘意思,往卧席边去。高云篆也从旁跟上,摇摇头半真半假的叹气,“这伤得当真狠了,要不是听碧潭说她们与你也算个相识,贫道断是想不到会有把自个辛辛苦苦炼就的灵丹送给妖怪吃的一日!”
一边说话,到了卧席旁,月娘撩起半边垂帐,露出内中qíng形。但见危夫人伏在被褥间,全身犹在微颤不停。更清晰可见她身上暗红妖光烁动不定,那光芒之下,竟不时的幻出片片青羽,甚至露在被外的胳膊,也频频在人类手臂与羽翅间抽搐变幻。这般几乎到了凡身崩溃的地步,非是伤重至元气大伤,断不至此。
高云篆道:“某给她服了几味丹药,奈何这医人和治妖,到底不同。这种原神之伤,谢先生更是没有法子。只能说她若是修为深厚,及早择一处灵地静养,大约过个百八十年,还可痊愈。要是再拖下去,那可就……”他话没说尽,看了看危夫人qíng况,转头向月娘道,“刚刚那药在给她喂两颗下去。”
月娘忙去行事,李云茅拧眉瞧了半晌,并指拈符,划出一道金灿灿符箓镇入危夫人体内。危夫人猛的一颤,呻吟了两声,再看身上妖光,一时间倒是稳固了许多。他这才道:“这出手狠辣,是为取命而来。你言说危夫人是被一男子所伤?可知他为何要下此重手,又是用的何等手段?”
月娘只是摇头,抽泣道:“我亦不知是为何,那人是今晨拂晓潜入我家中。因时已入冬,小蓉修行尚浅,封了原神往本体中沉眠去了,我与母亲察觉时,他已出手就是杀招。母亲是为救我,拼命接他攻势,才被伤至此。那人亦遮住头面,看不得面貌,只知他一手上套着一副银钩,又可施放弓弩暗器。”说着话,往危夫人枕下摸出一个手绢包,“母亲就是中了他一箭后,才功力大溃。”
那绢包中,乃是一支三寸长短的三棱箭头,jīng钢打造青光幽幽,显然锋利之极。李云茅以指叩击,又凑近眼前细看,才从箭矢上分辨出笔画细如蚊足的一道yīn刻符箓:“这上面刻了杀妖之咒,难怪如此。只是某在长安也有一段日子,倒是不曾听闻有这样专对妖类下手的厉害角色。月娘小姐,你当真不知他所为何来?”
月娘仍只是摇头,面露惨白,想来即便是回忆起今早那一场杀机,仍是十分惊惧。这时倒是伏在枕上的危夫人得了外力相助,缓过一口气来,神思清明了些,微声颤颤开口:“老身倒是听他说得一言,乃是要剖取我母女妖丹。”
李云茅顿时抽了一口冷气,皱眉道:“凡人握有杀妖符咒,又yù取妖丹……这……恐怕非是要行光明磊落之事。”
危夫人呛咳了两声,缓缓道:“老身带着小女从那人手下逃出生天已是不易,更勿论知晓他之目的。然而如今老身伤重,小女更是自保无力。那人伤我至此,只怕并不肯善罢甘休。”她说着话,竟是挣扎起身,要向李云茅一拜,“当日杜仙长临别箴言,让我母女远走避劫,又曾留下一道卦言,说到若有万一,可解一时之险。他之卦辞为‘李生厚土之安’。思来想去,纵然牵qiáng,老身与小女xing命,也只得托付李道长。怕也只有李道长能为,才能保得我母女逃过此劫。”
李云茅忙向旁一闪身,不肯受她这拜:“此话说得远了,只怕贫道也是无能为力。”
危夫人忍着伤势起身已是艰难,一拜之下,摇摇yù坠。月娘忙抹着眼泪搀住她,旁边谢碧潭也援了把手,一边又有点为难的看了眼李云茅。
若搁在寻常事上,谢碧潭终归是有一副急公好义的热心肠,然而眼下此事扑朔迷离,又牵扯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jīng怪妖物。他又是可怜危夫人母女处境,又打心底不太愿意李云茅卷入什么危机当中,一时很是纠结。那边高云篆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埋了头摆弄着一堆大大小小的丹药瓶子,不沾分毫,摆明了任凭李云茅自个抉择。只剩下他左看右看,yù说无话。
危夫人虽是开口相求,但大约也不意外李云茅的婉拒姿态。她叹了口气,任凭月娘扶着靠回枕上,缓过了一阵子,才又道:“李道长心中顾虑,老身明了。若非再没其他法子,也断求不到道长头上。眼下虽说有阵势暂时遮蔽我母女妖气,但被那人寻来也不过早晚之事。如此关头,少不得……老身也只得豁出脸面,向道长qiáng讨一份旧时因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