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盏价值连城的珠灯被提在一位青年公子手中,他本就生得俊朗,眉眼线条锐利中更带七分书卷之气,再被珠光一映,宛如画中人。只是此时微微皱眉,甚是留心的盯着眼前道路和周遭山壁,一旦遇到什么高低凸凹的位置,立刻就要缓下步子侧身,叮嘱道:“哥,脚下留神!”
他身侧尚并行着一人,身形俱裹在一袭厚重的深色裘皮斗篷之中。只露出一截松绿的丝绵袖口,腕指修长,被那青年公子携着。这时听他这一路上不知叮咛了多少回,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某自当留神,只是你这样一步一嘱咐,不似与某同行,倒像是携了个稚龄的顽童了!”
那青年脸上一红,站住步子。只是想了想反倒将手握得更紧了些,认真道:“阿兄能为,自是在逸飞之上。然而qíng切则心挂,莫说一步一叮嘱,就算将你担在了背上,我犹怕不够周全呢!”然后顿了顿,又去把那裘皮斗篷的领口紧了紧,“何况哥你前日刚受了寒,虽说昨日好生歇了一晚,又用了药,我到底还是不很放心。”
裹着斗篷的男子至此也无可奈何,更何况被这般小心翼翼回护,他自个心中本也是受用。当下只在弟弟手背上拍了拍,含笑道了声:“皆依你。”
脚步重拾,又继续向山xué深处而去。
一路行进,甬路虽说不算狭窄,却曲折蜿蜒。兜兜转转下来,足又走了数里,想来已是在龙首原下方腹地。路上有珠灯照明,又有间或头顶开裂的石fèng泄下丝缕阳光,倒也不算艰难。更何况这处石dòng乃是个天然的山中裂隙,日久受水土侵蚀而成。既非什么王侯寝陵豪门密室,便不会有机关埋伏需要提防。不过费些脚力,到底走到了尽头。
那尽头处是一片极阔大的山中空腔,满布嶙峋怪石,又有暗水充盈其中。瞧来宽敞,其实能够落足之处寥寥,大多还需跃到一些散布的石块上头。
提灯青年这时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帕,一抖开了,借着灯光打量。那帕子细丝织就,十分jīng美,只是却被人做了纸帛,淡淡墨色在其上勾勒出一张图。帕上图虽说笔画简单,却颇灵动,更有数处显而易见刻意描绘上的特征,一一对过,倒正与两人此刻身在处相当。
他看了一遍,重新揣起,道:“该不会错了,依图所载,那枝坤龙参就该生在……”便一边说话,一边抬头举高了珠灯四下打量,忽的向西边一指,“上顶极阳,下生正火之位。”
他手指处,乃是一片被四五块高低不同的大石笋簇拥着的地方,因石笋上下参差,一时间难以望进其中。只是却另有一道dòng顶天隙落下的阳光,笔直明亮,不偏不倚,也正落在石笋群当中,在幽暗的山xué中甚是抢眼,果真应了“极阳”一说。
那裹着斗篷的男子见了,也颇赞同,点头道:“当是那一处……哎!”
话音未落,手中一沉,被塞进了那盏小巧珠灯的提环。随后尚不及叮嘱,只见身畔一条人影轻盈拔起,如飞羽乘风而上,步空潇洒,转眼已落在了那簇石笋当中。他这时拦也是迟了,只得跌足笑叹:“逸飞你……哎,你怎的成了个急xing子!”
只是笑意尚挂在唇边,前一刻刚刚登上石笋的身影一顿,突的又以更快的速度翻跃了下来。一掠便到身旁,疾声喝道:“留神,上面有……”
石笋当中猛然爆起的一片红光截断了没说完的话,锐风破空,两道火红流光快若疾电,直贯向两人。尚不容看清,仿佛已先嗅到了胸口衣物被灼焦的气味。
只是纵有烧灼之气,到底那两道红光也不曾挨身。这一退一追的眨眼间,一道无形气罩瞬间张开,牢牢护住了二人。红光虽快,到底差迟半步,击在气罩之上,如中败革,“噗”、“噗”两声,力竭而化。这时才见那一路裹着斗篷,似乎弱不禁风的男子挺了挺背,抬手揭下了风帽,仰头观望:“逸飞,上面有什么?”
毛皮织嵌的帽笠滑落,露出一张十足清秀的面庞。他与身旁人眉目间颇有肖似处,只是年长了几岁,眉宇间添了缕玉琢后的风华。因昨日的寒症还未彻底痊愈,脸色微微带了点倦,却不掩一双眸子灿亮如星,抿着唇,带了些不悦的颜色。
“有……”青年迟疑了下,似是不知该如何描述,但看到兄长得不到自己的回答,下一刻竟似就要亲身登上石笋去看,忙一把扯住他,匆匆道,“有一把剑,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