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老头这话说的诚恳,想来是当真与huáng金履相熟,才不拘什么里外客套。huáng金履略一沉吟,没答他的话,倒是看了看谢碧潭:“贤弟如何想?”
谢碧潭如今多少也熟悉了huáng金履的xingqíng,听他这样问,便知他一时间并不想揣着糊涂扭头就走。好在自己也对这令人致疯的“茯苓根”颇有些好奇,便道:“不瞒董丈,某是医家出身,因对那茯苓根好奇才与huáng郎同来。眼下虽说药材有误,但却见了董山因食药发疯入山。既是有病患在眼前,岂有一走了之之说,倒是有心在此打扰一夜,若今晚能将贵侄儿寻回,便也是某与他的缘分,让某动手为他诊治一番,如何?“
huáng金履便也在旁附和道:“正是这个道理,如今寻人要紧,人手事头想来紧张,董丈不必在意招呼某二人,且去忙碌,让某等自便就好。”
见二人都这样说词,董老头很是感念,嘴里念叨了许多过意不去之类。但到底侄子的发疯失踪更叫人挂心,在屋里陪客片刻,就又匆匆出门去了,只jiāo代家中老妻女眷好生招呼二人,莫要有分毫怠慢。
醉蝶村虽是山村,到底临近皇城,地处要道,村民得以饱暖有余。董家那几位妇人更是殷勤招待,张罗了一桌ròu羹菜齑面饭等,安排两人好食。又将一间闲置的厢房收拾整洁,换了gān净的卧席被褥,用来休息。
见家中只剩妇孺眷属,huáng金履和谢碧潭也不好意思在外头久坐,用过饭就托辞休息回了房间。只是到底骑马奔波几十里路,如今保暖均足,安坐席上,困顿油生。说来也算是有同在神仙泉野宿的经历,两人彼此间并不见外,并头合衣躺了,这一闭眼,就是足足一个多时辰。
醒来时天色已晚,整间屋子里黑dòngdòng一片安静,只有窗口投进几缕星月微光,勉qiáng照见个屋中轮廓。谢碧潭悚然一惊,忙伸手去推还迷迷糊糊的huáng金履:“快醒醒,这什么时辰了,怎的外头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他这样一说,huáng金履也醒了盹,两人匆忙忙起身,在桌上摸到了油灯点亮,简单整理衣冠后开门出去,先看到堂屋中亮堂堂的灯火,然后听到细碎说话的声音,这才松了口气。互相对看一眼,都觉得是因村中变故惹得自己杯弓蛇影,一时失笑。
笑过了,定下神看了看院中月色,月弯挂在东天,冬日里天短,算起来至多不过定更。只不过村中不似长安繁华,早早就没了人声走动,亚如深更。
只是虽说入了夜,前头坐在门口院子里小声说话的都是些女眷,个个忧心忡忡,显见上山寻人仍无消息。董老头自然也不在家,huáng金履同谢碧潭商量了一下,两人索xing借了盏灯笼出了门,也不远走,就在村东北山口的地方转悠几圈,看看是否能遇到下山回来的人。
那几名妇人虽说也有些担心他们夜中出去,但一来村中人家大多都还醒着等山上的消息,二来山口一带白日里连小孩子玩耍都去得,想来也没什么危险。便千叮万嘱的送二人出了院,又嘱咐说无论得不得消息,尽早回来,不然长安来的贵客有了闪失,一家都担待不起。
出了村口,人声犬吠的烟火气息立刻远了。山中林密,纵然树叶落了七七八八,月光要透进去还是十分艰难,丝丝缕缕找着枝桠fèng隙落到地面,照出一地扭曲光影,风过乱摇,倒更瘆人三分。
除了聊胜于无的星点月光,便只有谢碧潭手中的灯笼可以照路。白惨惨的一团光亮落在陌生的山路上,间或还闻林中啸风穿枝,寒鸦惊啼,只走了几十步,已先叫人有些举步维艰。
谢碧潭提着灯笼走在前头,走过几步便忍不住将身上披风裹紧一些,到底停下来回头苦笑:“huáng兄,依某看,这山不进也罢……才走了这短短一段路,已经觉得背后寒毛都要根根立起来,心里着慌得很,总觉得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从yīn影地里跳出个鬼魅妖怪来……“
huáng金履的模样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被山风chuī得面白唇青,几步一个冷颤。听了谢碧潭这样说,登时赞同,借着灯笼光向前张望了一回道:“某瞧着前面爬上去一点,好像有个转头的石台可以歇脚,那里又距村口不远,不如就去那儿坐上一会儿。这般若是山上有人下来,也看得清楚。要是过了二更还不见人,说不得也只好回去董丈人家,等明日天亮再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