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颜的脸垮了下来:“是,我的确食言,是我不对,但我也有苦衷。谢孤鸾,我做不了决定,那你也做不了,你先问过她,再来责备我!”
谢孤鸾也坐不住了,蹭地站起来,俯视着他:“我且问你,这五年你可曾主动给她捎过一封信,说过一句体己话?”
秦玉颜张了张嘴,仿佛没有想好如何回答。
他下山后从未主动联系过阮梦秋,她知他忙,是以每次只在给谢孤鸾的信中抱怨两句。谢孤鸾自是忍不得,bī着秦玉颜给师叔写信,又自掏腰包买些金钗钿合送去,谎称是秦玉颜给她的礼物,讨她欢心。
秦玉颜是怎样薄qíng的一个人,他再清楚不过,可他还是愚蠢地选择相信秦玉颜可能会一心一意,更没有勇气去打破自己为阮梦秋制造的假象。他的师叔到现在还把每一封信、每一支钗都当宝贝一样放着。但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你对她没有qíng意。”他轻轻摇了摇头,转身去拿行李。
秦玉颜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伸手去抓谢孤鸾的肩膀:“没有qíng意?我愿意娶她,难道不是qíng意?这几年我连女人都没碰过!”
“秦玉颜,这从来不是因为娶不娶,她在你心里占得分量太少了。”谢孤鸾冷哼一声,一把拍开他的手,“对你来说,娶她是施舍,她嫁给你恐怕就该对你听之任之、忍之让之。师叔不是这种女子,我也不会让这种事qíng发生。告辞。”
“你站住——”秦玉颜气急败坏地喊道,“我不娶她你可别后悔!”
谢孤鸾置若罔闻,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纵马在雪中飞奔,阿澈倒自觉,坐在他身后一手抓紧了他的腰封,墨发随风起伏。谢孤鸾在客栈时仿佛把一生的话都说尽了,一路上脸如结了冰般,任凭阿澈怎么唤,一张嘴咬得死紧,愣是再没开过口。
阿澈悻悻道:“道长,他确实不是你师叔的良人,一个女人跟了他可能不会被亏待,却得不到尊重。但女子即附庸,世道便是如此认为,也无怪他会这么做。”
连阿澈都能看出来的事,他难道看不出来?秦玉颜为人其实并不差,但戾气盛,人又太自我,甚少考虑别人,岂会为了女人而放弃追求?在他看来,他为阮梦秋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但谢孤鸾要的不仅仅是这些。
观秦玉颜种种作为,他虽非对阮梦秋毫无感qíng,但归根到底,那一丝qíng远不及阮梦秋想象中那么深。谢孤鸾知道这一点,却又不忍她难过,是以千方百计想让阮梦秋觉得秦玉颜好,不惜欺骗她也要让她觉得幸福,殊不知越错越深,这般下去反倒会害了她。
他不愿她再受委屈,五年,已经够多了。他做错了,他知不能再误了她,打算写信将来龙去脉jiāo代清楚,待回到华山再当面向她请罪。
见谢孤鸾若有所思,阿澈再接再厉道:“不过道长,万一你师叔就算知道秦玉颜如此也心甘qíng愿,你这算不算……棒打鸳鸯?”
谢孤鸾愣了愣,他还真没想到这一点上。
一切都是他自作主张,他本没有替阮梦秋选择的权利,但就今天这么一闹,这亲事也算是huáng了。谢孤鸾心里涌起一阵歉疚感,顿时感到脑仁子疼得厉害,又觉阿澈多了嘴,随即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阿澈脖子一缩,不吭声了。
之后几日,谢孤鸾都在朔州修整,但未待上两天,谢孤鸾便置了冬衣动身北上,阿澈追在他后面还摸不着头脑,连声问道:“你去哪儿啊?”
谢孤鸾被烦得不行:“闭嘴,不想去就赶紧滚。”
这一连几天阿澈还是头次听到谢孤鸾开口,不由一怔,脸上的不可思议一闪而过,也不在乎谢孤鸾凶他,大喜过望,开始口无遮拦起来:“道长,你、你真的要带我去yīn山?你可真好,我喜欢——”
谢孤鸾的面容扭曲了一下,眼疾手快地捂了阿澈的嘴,将他一把扯上马,带着他飞快地离开了。
没了叶熹这个冤大头,谢孤鸾立即囊中羞涩起来,加上那日叶熹忙着逃命,仓皇之下拿错了行李,将谢孤鸾的盘缠一并带走,留下了他的一包锦衣华服。
叶熹为人大方从不把银子当回事,跟着他吃喝住行都打点好了,不是最贵的也是最舒适的,哪儿用得着谢孤鸾掏钱。谢孤鸾原本习惯了幕天席地、栉风沐雨的日子,一开始也觉颇为过意不去,但可人一旦养懒了骨头,一朝回到从前的状态,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竟开始想念起叶熹来了。这没出息的想法在谢孤鸾的脑子里挥之不去他也不觉得可耻,毫不犹豫地把叶熹那包劳什子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