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叶思游闻言也露出疑惑的神色来,“你可记得那位大师法号?”
“……徒儿忘记了。”叶锦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确实记不清了,当时心中装着太多事qíng,对那位少林僧人也并没太多印象。叶思游思索了一刻道:“原也没什么奇怪的,为师也认得几位少林的大师,可能是其中的某一位吧。怎么了?”
“……那位大师倒也说过方才与师父同样的话。”叶锦城笑了笑,最初的惊诧过去,他已经缓过来,笑容里也挂上了无所谓的意思,“师父放心,小争执而已,明烛不会计较。”
叶思游只是嗤笑一声道:“小争执?你这孩子。”说罢竟然自顾自地走下台阶,也不等叶锦城。叶锦城无奈地一笑,只能跟在师父后面。他早已经不是小孩子,在商会,在武林,都是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可是在师父眼里,他似乎永远都还年幼,永远都需要师父来帮忙做决定。
他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哪怕就此万劫不复,也不会回头。任凭叶思游还是少林的大师说什么,他都不会回头。
“锦城,不用跟来,你等着秋红就好。为师约了寺中大师喝茶。”叶思游留下这么一句,叶锦城只看见师父金色的衣摆一闪,就消失在一丛梅树后面。
叶思游顺着寺中青石板铺就的小路慢慢走向禅房。每年初冬的这个日子,他都要来进香。并不是因为这是进香的吉日,而是一种习惯。叶锦城方才的表qíng被他尽收眼底,那无所谓的笑容,年少轻狂得与他当年一模一样。叶思游想着露出微笑,掩映在山石曲径后面的禅房已经若隐若现,叶思游踏上石板阶,已经有阳羡茶的清香微幽,飘散在初冬的寒风里。
“叶施主还是如此守时,还是这日来了。”灵隐寺泊智禅师站在门前,对叶思游行了个礼。叶思游低头还礼,就听得泊智一叹道:“许多年过去了,贫僧每年都想着叶施主能够看开,再也不在这日来寺中进香,叶施主今年又让贫僧失望了。”
叶思游微笑着摇头,他的腰身依旧挺拔,面容也依旧保持着当年的清俊,可那怎么也掩不去的愁绪让他显出老态。
“大师多年来一如往昔,坐看人qíng冷暖。我这样的人,在大师眼中,只怕是比前年更减了慧xing了。”叶思游微笑着走进禅房去,在茶案前跪坐下来,“十九年前大师就劝过我,”他说着突然合眼一叹,“……世事如浮萍,qíng仇一揭歌。劝我不要陷得太深,以免日后痛苦。我却没有听进大师的话,以至于如今仍旧不能释怀。白竹经常说起他,说他当年虽然走得潇洒,如今只怕并未心境安宁。我……却是不希望如此,只愿他从不后悔,平安了此一生。”
泊智大师念诵一声佛号。“叶施主心善,只是心善却并未看开,再这样下去,只能痛苦一生。”
“半生已过,不过如此。我早已习惯。”叶思游端起茶来,抿了一口。如今已经是冬季,茶叶不如chūn初采摘时新鲜,微微泛着huáng,在白瓷杯中载沉载浮。叶思游想起当年陆沧海最注重茶道,他曾经被陆沧海带着回万花谷,陆沧海给他看万花谷弟子如何制茶,笑他藏剑山庄徒有虚名,一点也不风雅。他不服气,总要同陆沧海吵架。每每闹过一次,第二天又和好,好得一刻也分不开。
二十年前杭州城还不如现在这样繁盛,藏剑山庄建立不过十几年,弟子也不像如今这么多,却已经在江湖上声名鹊起,藏剑子弟多富贵,在江湖也显得要不可一世些。杭州城畔西湖灵秀,藏剑子弟风雅多金,在江湖中多有风流轶事,可在当时风月圈子中,最有奇名的却不是藏剑弟子。
万花谷陆沧海,工书法,美姿容,在江湖有风流艳名。修得一身凌厉花间心法,在江湖风月圈中有盛名,却不是为了qíng仇纠葛,只因非杏林弟子,离经易道亦无半点涉足,却擅治花柳。
这个名声说是风流,其实固然不太好听。叶思游当年年少轻狂,风月之地也并未少去,多少还是听过这人名字,当时有朋友染病去问花柳,陆沧海xing子刁钻,不肯医治,那朋友又急又气,也不再管面子好不好看,在朋友圈中说出此事。叶思游年少气盛,听朋友这么一说,当下就去找陆沧海的麻烦。他辗转打听到陆沧海在教坊有一相好姑娘,便先去买通教坊,在姑娘那里等着陆沧海。原本只是少年人心高气傲,所谓为朋友出头,陆沧海到来只见一不相识的年轻藏剑弟子,尚未来得及询问缘由,两人已经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却又所谓不打不成jiāo,转而喝起了酒,陆沧海本来xing格浮làng,叶思游亦是少年轻狂,两人yīn差阳错一夜欢qíng。第二日叶思游醒来只觉得头痛yù裂,转而想起昨夜之事自己吃了大亏,不由得后悔莫及,只恨自己不够严谨。转而气愤难平,不由觉得不能就这样便宜了陆沧海,决意要整整他,于是转头去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