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小顾论战
曹军以最小的代价重创袁军, 将敌方主帅枭首。
残余的袁军四散而逃,曹操没有派人去追,仅仅借着典韦的搀扶, 站在高处俯瞰。
“可惜……”
顾至听着耳旁传来的慨叹,大概知道曹操在可惜什么。
无外乎是袁绍不在夜袭的队伍里,也没有抓到其他袁营的关键人物。
“今夜之战,若仅仅只是击溃袁军,那不过是小胜。”
顾至往荀彧的所在瞥了一眼, 轻声开口,
“倘若主公顺势而为,趁着袁军刚刚败退, 消息还未传入袁氏耳中, 趁此机会越过瓠子河, 占据魏郡的阴安城, 那么,袁军定然士气大落。”
见曹操凝目沉思,顾至接着备述,
“待夺下阴安,子孝将军占据淇县, 枣将军与徐将军攻破元城, 再三线并进, 一路向北,夺取冀州的魏郡与广平郡。”
这与曹操原先的想法略有一些出入。然而特殊时期,应当用特殊的方法应对。
曹操权衡了一番, 决定暂时按照顾至提出的战略调整进军路线,等占据了敌军的一座城池,再根据实际情况更改。
现在, 还有一个问题。
“如何顺势而为,夺取阴安城?”
顾至示意曹操查看营地。
“主公可脱下袁军俘虏的军服,让一部分士兵穿上,与我方的士兵在阴安城外交战,做出不敌的假象,再让今夜投降的袁军将领对着门墙叫城。”
站在不远处的郭嘉目光怪异地望着顾至,仿佛在说,“某人今天如此积极,莫非是被下了降头”。
顾至察觉到这道看似无声,实则极吵的目光,刻意忽略,只当自己没有发现。
“守城将领颜良,虽勇猛善战,却轻敌急躁。以他的脾性,见到‘袁军’被围困,定会出城援助。”
曹操听完顾至的分析,想起祢衡献给他的那封帛书,里面确实有提到颜良的性格与弱点,正与顾至说的吻合。
他不由轻咳了一声,吩咐亲信:
“去给祢谏史松绑。”
今晚的对战,为了不出意外,曹操让人把祢衡和郭图一起绑了,用麻布堵住嘴,以免他们作乱,或者发出较大的动静,引起敌方警觉。
如今,因为顾至的建言,曹操终于想起祢衡的贡献,难得生出几分理亏之感。
被绑在树上的祢衡,唇齿刚获得自由,就开始用激情问候曹操。
他把曹操从头发丝骂到脚底跟,又从脚底跟骂到头发丝,辱骂的字眼不带一句重复,可谓是灵感爆棚,才思如涌。
曹操看在帛书的份上,忍了又忍,在祢衡第二次用半俗半雅的语言问候他,到底没能忍住,面无表情地吩咐亲信。
“还是堵上吧。”
刚获得自由的祢衡,再一次被堵上了嘴,像一只串在树枝上的烤鹅,被重新绑上木架。
在祢衡身边作陪的郭图两眼发直,心如死灰。
郭图可不像祢衡这般胆大无畏。
即使郭图并不知道袁绍的图谋,他险些给曹操带来灭顶之灾,这是事实。
哪怕曹操躲过了这次危机,只怕也不会重用他。不……别说重用,曹操说不定会怀疑他的用心,置他于死地。
正绝望之时,戏志才走到他的身旁,取下他口中的麻布。
“你如何知晓我军的驻扎地点?”
郭图目光闪烁:“我正欲向南,前往豫州,途径这座山林,偶然发现人烟……”
站在旁侧的夏侯惇不耐地拔出佩剑,郭图立即改口,
“军中有一位裨将,与我有亲……”
等揪出营中私自泄露行迹的将领,曹操心烦地摁眉,示意众人原地休整,等天亮就拔营向北。
当所有人回返营地,曹洪走到曹操的身边,低声询问:
“顾将军方才定下的计策,是否太过冒险?”
“若论兵力,我不如袁绍。一旦冀州援军南下,联合东部作乱的泰山贼,两面夹击,我军即使能守住兖州,也将陷入被动。”
曹操蹙眉沉声,
“何况,战火烧在兖州,只会让兖州沦为涂炭之所。早年在兖州种下的沃田,亦将付之一炬。”
他们先前设计让袁绍不顾后方军队,率先抢攻,就是为了影响袁军的后援与补给,借此扩大自己这方的优势。
如今遇上黑山军这一变故,他们必须冒一次险,占据更多的优势,才有机会打败袁绍。
至少,不能让战火一直在兖州焚烧。
“孤已派人联络吕布与张扬,纵使此战失利,亦可借着并州军之手,骚扰冀州北部,搅乱袁绍的步伐。”
曹洪仍有几分迟疑:
“自南阳之战,张扬与主公已结了仇,难保不会有旁的心思。”
“张扬他没得选。”曹操并未过多地解释其中的关窍,只拍了拍曹洪的肩,
“早些休息。其余诸事,明日再谈。”
远在顿丘的袁绍不踏实地睡了一晚,第二天起来,并没有等到凯旋而归的军队。
他的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派斥候去曹操驻扎的营地查探,只看到一地的乱象。
营帐已被拔空,地上还留着篝火烧尽留下的残灰。
“曹军已然离开,赵将军等人……不知去向。”
哪怕没能成功地剿灭曹军,赵睿等人也不可能临阵脱逃,不回来汇报战局。
上千人的将士,无一人回归,只有一种可能。
赵睿率领的军队惨败,全部被诛被俘,或被俘灭了大半,逃亡的兵士怕被怪罪,这才一去不返。
袁绍的脸色极为难看,派人将审配与逢纪捆了,等候发落。
当袁绍带着剩余的军队往北走,跨入魏郡的边界,另一个消息从后方的城池传来,让他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颜良被杀,曹操带人占领阴安,这怎么可能?”
颜良何其悍勇,他手下的悍将,除了麹义张郃,当以颜良为最,岂会轻易丧命?
等听到曹操这方骗杀颜良的计策,袁绍气得摔碎酒杯,指着黄土大骂:
“如此拙劣的伎俩,颜良竟会受骗,简直愚不可及!”
袁绍当即派人联系张燕与魏郡的其他郡官,誓要将不知死活的曹操围杀,让阴安城成为他的葬身之所。
然而,袁绍的援军还未抵达前线,魏郡南部的淇县与东部元城就被曹营的另外两支大军攻破。
听到这个消息,袁绍急怒攻心,竟大病了一场。
从民间流传他“谋害天子”的那一刻,袁绍便一直压着心中的邪火,急于击败曹操。
然而,几次作战,他都连连失利,败多胜少。如今又被曹操夺走城池,他岂能不恨?
“我岂会不如曹阿瞒?我岂会不如曹阿瞒?”
荀谌听着帐中的咳嗽与嘶哑的喊声,无声长叹,掀帘而入。
“不过是一时的失利,胜败乃兵家常事,主公何必如此介怀?”
双方开战数月,袁绍这方虽然未能攻陷兖州,反被曹操占领了城池,但,曹军也只占领了冀州的三城。
区区三座城池,只占了袁绍地盘的百分之一,最后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战者,攻心为上。主公如今尚有转圜之机,可若是心中生了败退之象,便正中曹操的下怀,难以再胜。”
袁绍无声地听着荀谌的谏言,双目逐渐聚焦:
“友若说得对,孤不可让曹阿瞒看了笑话。”
他正要起身,忽然听见士兵来报,说田丰正在营外等候,求见主公。
袁绍蓦然一怔,旋即大怒:
“好啊,我当阴安城如何沦陷,原来是这厮与曹操里应外合——”
荀谌听着袁绍的话,探出袁绍心中的杀意,当即神色一变。
“主公,不可!”
田丰被袁绍关在阴安城,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营外?这分明是曹操故意为之。
“田丰刚直忠心,不会为曹操所用。曹操故意将人放回,一则讨了宽容的美名,二则知晓主公对田丰心存芥蒂,不会重用,反而会因为此事猜忌。主公当反其道而行之,莫要中了曹操的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