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衡已经想到这位南冠客被臭屁虫吓到,掩着口鼻,狼狈逃窜的模样,不由“嘿嘿”笑出声。
臭屁虫一现世,夏侯霸默默牵着从妹走远了一些。
阿猊更是露出了不忍直视的神色,对着身后的两个亲弟弟道:
“一会儿好好看着,不要学。”
曹操的两个幼子似懂非懂地咬着手指,重重点头。
一直作壁上观的夏侯霸提前捂住鼻,同时蹲下身,用另一只手虚虚掩在妹妹的口鼻前。
“大兄,阿猊往日里最是记仇不过,他都让你不要多事,你又何必……”
隔壁王虎子偷了阿猊一块糖都能被他戏弄一年,若这个南冠客真的惹恼了阿猊,阿猊又怎会是这样的反应?
夏侯衡道:“为阿猊出头只是其中之一。方才我经过营北,听到那儿的新兵在吹嘘这位南冠客,还说这位‘顾将军’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我这也算是试他一试,若他真的这么厉害,又岂会躲不过区区臭蜚?”
因为耳力太强,被迫听见几个孩子“秘密谋划”的顾至:……
那确实,他真的不会“上天入地”,也并非“无所不能”。
阿猊的神色变得愈发古怪。
“试他一试”,巧了,他当时惹上顾至,用的理由也是“试你一试”。
阿猊又退远了一些,连带着两个弟弟走到另一个营帐前,一副与夏侯衡不熟的模样。
夏侯衡并不理会。他动作轻缓地将臭蜚放在手心,收起木匣,目不斜视地从营帐后走出。
他朝着顾至迎面走来,没有去看顾至的神情,在距离对方还有一丈远的地方,猛地将手中的臭蜚丢出。
顾至没有躲,拿着从曹操帐中顺来的竹简,伸了个懒腰。
竹筒恰巧打中飞来的臭蜚,仿佛拍棒球一般,将臭蜚原路打回。
夏侯衡正准备观察顾至的反应,就感觉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咻的一下飞来,轻轻撞到他的鼻梁上。
紧随而来的,是一股感人的“芬芳”。
夏侯衡:……
顾至好似一无所觉,晃晃悠悠地从他身边走过。
直到顾至的身影消失在视线的尽头,夏侯霸才捂着鼻子走近:
“好端端的,你惹他做什么?”
夏侯衡屏着气,一把将臭蜚捉住,塞回匣中,这才大口大口地吸气。
一吸,仍是那个味,他连忙捂住口鼻。
“……那些新兵所言,倒不尽是夸大之语。”
太邪了。
不管刚才那一下是意外,还是刻意为之,此人确实如营中流传的那般——惹不得。
顾至不知道自己在曹营众多二代的心中已经成功地妖魔化,与还未加入的张辽一样,起到了小儿止蹄的效果。
他一路回到山脚,在徐质与贾信的身边坐下,继续吃吃喝喝。
……
冀州。
渤海太守袁绍回到屋中,摔了两只玉杯,将冀州牧韩馥骂了个底朝天。语调之尖锐,用词之毒辣,让门内的众多宾客不敢出声,更不敢多劝一句。
等袁绍将韩馥拆成“卓”“韦”“香”“复”四部分来骂,从脚后跟骂到了头发丝——换着花样全部骂了一遍之后,袁绍终于渴了,厌倦地停了下来。
他一口喝了两碗井水,再次气恼地摔碗,
“蒙昧小儿,竟然如此欺吾!”
“主公息怒。”荀谌听袁绍祖安也听得很厌烦,温声制止,
“韩馥好行小慧,却胆小如鼷。他的一言一行,就像鼷鼠见到了猫,惊惧之下,除了吱吱乱叫,在猫的脚背上乱爬,又能有什么威胁?”
这话正说到袁绍心坎里,让他如饮醴泉,通身舒泰。
“友若说得对,韩文才此人,无德无能,窃踞州牧之位,不足为虑。”
韩馥是他袁氏的门生,却跟董卓一样背恩负义。早在讨伐董卓前,韩馥就用各种手段给他添堵,如今更是变本加厉。
只可惜曹孟德尚未起势,不然,他与曹孟德守望相助,岂容鼷鼠蹦跶!
一想到曹操,袁绍便想起曹操那封回信,被怒气冲昏的头脑渐渐恢复清明。
“我欲助曹孟德拿下东郡……乃至兖州,诸君以为如何?”
谋士许攸转了转眼,不说话。
他与曹操有一点旧交情,此时开口,有谋私之嫌,不如当个锯嘴葫芦。
谋士逢纪皱眉道:“主公与刘岱相交甚笃,若帮了曹操……”
袁绍冷笑道:“刘岱明面上与我交好,却又与公孙瓒明来暗往。让他替我谋夺冀州,他倒好,一封书信直直送到韩馥面前,生怕韩馥不与我翻脸。”
谋士郭图闷不吭声,只在心里嘀咕。
前面那个倒也罢了,后面这个……倒真的错怪了刘岱。
当初刘岱为了帮袁绍摇人,除掉韩馥,特地写了一封密信,直言“当复回师讨文节”,企图说服刘子惠,让他里应外合,配合他们除掉韩馥。
哪知这刘子惠是个憨的,不仅不答应,还转手把这封信交给了韩馥。
最终的结果是,刘岱很尴尬,袁绍被忌恨,而告密者刘子惠——被恼羞成怒的韩馥抓捕入狱,差点处死。
所有知情人都对刘子惠感到纳闷。
——你说说你,不答应就不答应呗,又没人逼着你去做,闭个嘴有那么难吗?只要烧了书信,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所有人都能欢欢喜喜的。
怎么偏要去“表达忠心”?韩馥捡漏成为冀州牧才多久,位置都没坐稳,帮他瞎忙活什么劲?以韩馥那性子,能念着你的好?
搞了这么一出,自己倒霉不说,连袁绍也对刘岱心生怨意。
谋士郭图正回忆着陈年旧事,突然听袁绍来了一句:
“黑山军骁勇难缠,我们可要派兵调粮,助孟德一臂之力?”
第28章 典韦、志才
在场的谋士们险些被一口气噎住。
他们这个主公什么都好, 就是有些……过于“好谋”了。
好谋而无断,想一出是一出,这可是大忌。
谋士逢纪委婉道:“将军初来冀州, 兵粮紧缺……”
潜台词:您自己都没站稳脚跟呢,就想出兵出力,去帮曹操打地盘了?
郭图继续嘀咕。
袁绍虽然出自三公之家,家世极好,但乱世之中, 家世也只能增加名望,它不能换成米和人啊。
冀州现在被韩馥把控着,袁绍自己都得时常找韩馥求粮, 被那厮刁难了, 每天都要送对面一个辱骂套餐, 让他们耳朵听出一排老茧。
这般缺兵少粮的情况下, 还要分出一部分给另一个没有地盘的倒霉蛋,不是脑子抽了是什么?
其他人面面相觑,没有吭声。
荀谌无愧于荀家人的修养, 神色仍是淡淡的。
旁边的许攸接连看了两眼,怀疑今日哪怕袁绍当众穿了妇人之衣, 荀谌脸上的表情也不会丝毫裂痕。
听了幕僚的劝诫, 袁绍一时兴起的念头顿时熄了。
“玩笑之语, 诸君勿要当真。”
先立足的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这一回机会难得,如果能让曹操拿下一席之地, 在南边与他守望相助,他再谋取冀州,岂非如虎添翼?
亲弟弟靠不住, 那就与儿时旧友抱团。
“如何让王肱俯首贴耳,还请各位多多费心。”
……
兖州,陈留郡。
陈留太守张邈收到曹操的来信,找来户曹掾:
“去查一查,平丘县可有一个姓戏名焕,字志才的人。”
户曹掾领命而去。
张邈坐在堂屋的东面,捧着陶碗,吃着橘皮姜茶。
当陈留司马——赵宠入内的时候,张邈已经将橘皮姜茶吃了一半,满屋子留下一股浓郁的姜味。
赵宠以袖掩鼻,又立即放下。
“使君。”
张邈起身相迎,示意赵宠坐在他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