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陈宫,骗巡逻军离开就不是一句话的事,不仅需要大费周折的算计,还不一定能成功。不到万不得已,他们绝不希望这么做。
“还请诸位放心。”
之旭打量着众人各异的神色,从怀中取出一物,
“此乃印信,即使家主不在,我们也能凭借此物更改巡防。”
曹操离开前,曾将一枚青中泛红的老虎玉佩一分为二,分别交给陈宫和荀彧,让二人以此为信物,安排濮阳城中的巡逻、防御等事。
有这半块信物在,将巡逻军队短暂地调离某个城门,并非一件难事。
两家的族人当即眉开眼笑,其中一个懂利害的,想伸手把信物拿过来,被之旭避过。
之旭的面色警惕而不悦:“此乃家主保管的重要印信,不可交到他人手中。”
这番作态,反而让老族长对他更加信任:
“郎君莫要动怒,都怪我这族人不懂事,我代他替你赔罪。”
见对方面色稍缓,老族长进入正题:“今夜已耽搁了许久,可否请郎君即刻启程,以免误了时辰?”
“这是自然。”
杜、傅两家各挑了一个小辈,两个门客。
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不敢派出太多人,只凑了六个人头,为陈宫这边做接应。
之旭带着六人往南城门的方向走,半路上碰到了一支队伍。
六七个随从簇拥着前方的二人,杜、傅两家的士人认得他们,那是别部司马荀彧与曹操帐下的另一个谋臣,顾至。
杜、傅家两个年轻的士人低下头,即便知道对方未必认识他们,也不敢叫荀彧二人瞧见他们的面貌。
那四个体型魁梧的门客亦是佝着背,似乎藏着什么,不敢让对面发觉。
之旭倒是大大方方地上前打了招呼:
“荀君,顾君。”
荀彧客套回礼:“你是……公台家的?”
“正是。”
一旁的顾至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摩挲着腰间佩剑的绑带:
“岁除之夜,你几人怎在外头晃荡?”
之旭低着头,神色愈加恭敬:“家主怕今日城中守卫松懈,给了宵小可乘之机,故让我出来查探。”
“公台费心了。”荀彧温声道,“几位若是查探无误,便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多谢荀君。”
除了冷静自若的之旭,其余几人皆局促不安,跟在之旭身后匆匆离去。
留在原地的顾至与荀彧对视了一眼,相视而笑,并肩往府衙的方向走去。
已经离开的之旭等人来到一处相对昏暗的窄巷,停了下来。
“不好,荀彧与顾至在此,怕是无法将南城门附近的士兵调开。”
杜、傅两家的人经历了刚才那一事,早已六神无主:
“那怎么办,郎君可有办法?”
之旭垂着眸,似在苦苦思索。
片刻后,他斩钉截铁地道:“绕到西城门,我们调开西城门附近的巡逻兵。”
“啊?”
两家士人各自发出高低不同的惊呼,
“可是那些军队驻扎在南城门外的密林中,我们换了城门……要如何通知他们?”
“用原先定下的开门暗号即可。”
“用竹鸣和火光?可是青竹与火不会出声……”
“我自有办法。”
望着之旭笃定自信的模样,几人想起刚才他在荀彧与顾至面前侃侃而谈的从容,心中信了几分。
他们一路展示信物,成功来到北城门的哨台。
之旭又用刚才忽悠荀彧二人的方式,骗了下方的守卫,成功登上城墙。
他极其自然地与城墙上的守卒们打招呼:
“诸位,辛苦。”
守卒们虽然不知道他是谁,却也不敢怠慢,纷纷起身招呼。
之旭先是出示信物,介绍了自己的身份,接着,在几个守卒的不安与局促中,他爽朗一笑:
“诸位,不要紧张。今夜是除岁之日,几位未能与家人团聚,仍在这高墙上吹着寒风,替我们守城,此等高义,在下佩服还来不及,岂会为难?”
见守卫不再紧张,之旭才示意那四个门客拿出青竹。
“陈书掾知道各位守着寒风,无法归家,特地派我来送这些青竹,供各位焚烧,辟邪除祟。”
其中两个门客拉开外袍,抖出十几只竹节,又从袖囊中掏出了几只。
原来,这些门客的上身看似臃肿,并非因为体型壮硕的缘故,而是内藏乾坤。
瞧见这古怪的一幕,守卫们目瞪口呆。
“这……为何要藏在衣内?”
之旭叹了口气:“陈书掾虽惦记着各位,但这毕竟不合规矩……”
守卫们立时懂了。
从来没有让执勤人员在城墙上烧爆竹的旧例,自然要避人耳目。
先前质疑的守卫露出感动与愧怍之色:“陈书掾仁善,竟念着我等。”
至此,杜、傅两家的人已对之旭心服口服,听凭之旭行事。
之旭又开始发动巧言,哄守卫们在城墙上焚烧竹节。
起初,因为惦记着子时未到,他们不愿焚烧。但之旭抬出“我们要将烧完的空竹带回去处理”这个理由,让守卫们不得不妥协。
之旭几人好心来给他们送青竹,他们总不能恩将仇报,将人硬留一个时辰,一直留到子时之后吧?
“安心,下方的巡逻兵,陈书掾已经打点过,即使听到燃竹之声,也不会乱说。”
守卫们这才彻底放心,点起火堆,开始焚烧青竹。
十几个竹节同时燃烧,腹中的空气爆裂,发出巨大的声响。
这声响在夜色中颇为瞩目,也引来了一位藏在外墙附近,探头探脑的不速之客。
他是张邈军的斥候,发现城门并未打开,不由皱眉。
就在这时,上方落在一个竹筒,砸到他的脚边。
斥候皱眉,捡起竹筒,握着竹筒的指腹察觉到上方有无数划痕,似乎刻了字迹。
斥候心中一跳,带着竹筒回到林中。
他将竹筒交给主帅,主帅借着昏暗的火光,看到上面刻着一行小字。
“南门有变,开西门,子时前。”
西城门那边,方圆百丈之内可没有能够藏匿军队的密林,而且离府衙与民居更远。
主帅虽有些不豫,但也知道开城门这事没这么简单,估计是陈宫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绕道,顺着密林向西,在西城百丈之外驻留。等到时机一到,确认城门打开后,立即进城。”
“是!”
张邈的军队来到西城之外,远远地等了许久。
这个距离听不到爆竹的声音,但等候在城墙下方的斥候可以听到。
不多久,斥候回来报信。
“主帅,城门已开!”
“走!”
这支军队一分为二,一队悄悄进城,夺取濮阳城的控制权,另一队留在原地,在外援护。
可让张邈军没有想到的是,夺城的士兵刚进城不久,城门就猝不及防地关上了。
第54章 俘虏
为了及时洞察四周的变故, 留在城外援护的军队距离城门的距离稍远,等他们发觉城门的异常,想要阻止, 已晚了一步。
城外的将领瞪大眼,脸颊的肌肉狠狠一抖:“撞城门!”
城门被关,必生变故。
是计!?
将领勒住马缰,大喝:
“十五屯到后方望哨,左部搭建攻城梯, 右部继续撞门。”
几个士兵将飞梯抬了过来,搭在城墙上。
大半士兵向着飞梯的方向聚集,行至半路, 忽然有十几个士兵发出惨叫, 抱着腿, 痛苦地蜷着身。
“是陷阱!”
队伍大乱, 将领沉着脸,命令士兵停在原地,派亲信上前查看。
亲信谨慎的上前, 走到跪地哀嚎的士兵面前,拔出扎入他脚底的物什。
亲信带着一块巴掌大的木板回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