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庭有看见青年抬起的手。
这只修长的手指尖还泛着微微的粉,裴庭有以为他要动手,眼睛都闭上了,怎料侧脸被一只冰凉的手心盖住,抚住。
青年低垂着头看他,叹气声带着裴庭有读不懂的怅惘,“处置你?你要我如何处置你?”
“我只担心他们查到你,将你带去大理寺。”
裴庭有一下睁眼。
他偏过头,贴着这只冰凉的手,听玉流光说:“我会为你隐瞒下这件事,但只此一次,往后你若再行非法之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若有一次被发现了,便是我也救不了你。”
【提示:气运之子[裴庭有]愤怒值-10,现数值 90。】
【提示:气运之子[裴庭有]愤怒值-10,现数值 80。】
殿下……实在太心软了。
裴庭有又想到六年前殿下将匕首抵在他颈间,明明可以直接杀了他这个刺客,却偏偏只是稍作吓唬,还将他带回东宫,不怕夜长梦多。
“殿下。”
裴庭有道:“其实还有一事。”
玉流光说:“什么?”
裴庭有慢慢道:“那日夏侯嵘将我押往刑狱,我忽然明白一个道理。”
在玉流光的注视下,他一字一顿道:“权利是重要的。”
***
那日夏侯嵘动手时,嘲讽了裴庭有诸多句。
他向来看不惯这个江湖出身之人,是以叫人将他扣押下时,讥讽一句又一句:
“武功高强又如何?手中无可用之人,便挡不过千军万马,也挡不过三五长剑。”
“你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难道还没明白这个道理?殿下身边不留无用之人,现在是,将来登基更是,等殿下做了皇帝,你又是他的谁?难不成还要入他后宫?”
裴庭有向来不在意这些。
什么权利,什么身份,他毫不在意。
因为玉流光跟他说过很多次。
只要他跟在他身边就好了,他身边有用之人那么多,要防的人也多,只有裴庭有是他可以全身心信赖的。
可那一晚,他被夏侯嵘带人羁押,又骤然得知殿下病情危重,却挣脱不出去看个一二。
无力之感侵袭全身,裴庭有突然恨自己为什么真成了个只有武功的废物。
“权利滋生欲望,欲望是得不到满足的。”
殿中只余下他们二人,青年干脆不在意身份地弯身,同不肯起来的裴庭有平视。
他再次说出以往同裴庭有说过的话,“谢长钰掌兵马无数,难以控制,夏侯嵘虽是我亲手点拨,可也暗藏不少心思,我的大皇兄更不用说,若我没了,便是他继任帝位。”
裴庭有:“殿下——”
“只有你,裴庭有。”
储君一双漂亮的狐狸眼中,流露对他的信任和依赖,似真似假,嗓音变得很慢很轻,“只有你,我可以无所顾忌。”
“只有你,能让我说这些话。”
一瞬间礼正殿外响起席卷的风声,树木摇曳,叶声簌簌,这风好似吹到裴庭有心间,让他方寸尽失,喉头滚烫:“殿下——”
他实在忍不住,握住青年的手腕,俯身朝他淡粉的唇吻过去。
玉流光有些没有防备。
他抓着裴庭有的衣襟,扶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便也任他去吻了,只在亲吻间隙轻喘地知会他一声:“我不能发热的,只能亲一会儿。”
声音很快被吻吞进肚子里。
裴庭有冒犯储君,还冒犯了个大的,手臂将青年牢牢禁锢在坏,气息紊乱,唇上用力地吻他。
他尝尽这双唇的柔软,汲取着唇中的温度和馥郁香气,咬舔着青年上唇间饱满的唇珠,沉沉喘息,恨不得丢了那些想法,沉溺其中。
可夏侯嵘的话犹如心魔,贯穿在侧。
裴庭有闭着眼低头,含着唇中温软,缓慢去舔舐那湿软舌尖。
【提示:气运之子[裴庭有]愤怒值-10,现数值 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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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楼居于皇宫北部,其间有一座六层高的虹塔,通常用以国师观星。
皇帝今日便来了这虹塔,同华霁坐在此间用茶,因华霁身上有先帝口谕,地位极高,是以连皇帝都对他几位礼待,说话语气显得分外和蔼:
“大人可否再为我儿算算?这段时日我儿身上出了太多事,竟是连老天都在同他作对。”
皇帝叹气连连,“朕盼他活得再久一些,再久一些。”
华霁忽然有些厌倦了皇帝这幅虚假之象。
他放下茶盏,沉闷地一声“砰”,便如他意,淡淡道:“太子出生时天降异象,是有福之人,是以不管遇到什么事总能逢凶化吉,此次也是,他定能活得长长久久,陛下不用担心。”
皇帝当华霁是在顺着自己这表面话说,虽心中略有不快,但并未表现出来,反而回头去看天上的星星,“大人不如给朕算一卦?朕怕到时候护不住他了。”
华霁回绝,只道天子之命不可参悟,哪怕是他也看不出,皇帝也不为难,放下茶客气几句,就摆驾回了太极宫。
夜冷风凉,华霁看着夜空那颗紫薇星,忽然想见他想见得紧。
他右指碰着腕上疤痕,垂眸回想那日吻在这里的温度,吐出一口热气,离了虹塔,往东宫去。
作者有话说:[亲亲][亲亲][亲亲][加油]
第176章
已是子时,明月皎皎,深宫回廊俱是佩剑巡视的侍卫,森严冷寂。
华霁到东宫时,响起此起彼伏地几声“大人”,他目光扫过这些侍卫的面孔,颔首回应,未有架势,不多时便来到玉流光所在的礼正殿。
殿中烛火幽幽,青年还未睡下,正坐在桌案之前,苍白眉眼静静地垂着凝视,手中是几份竹笺。
太监李尚在旁研墨,他先看见迎面来的华霁,迅速躬身去拜:“大人。”
华霁道:“这儿有我,你先退下吧。”
“是。”李尚知道太子信任国师,是以简单应下,便放下墨锭,离去时还带上了门。
玉流光这时去看华霁。
子时了,他慢吞吞问:“华大人怎么这个时辰来?”
华霁未答,只是走到他身前蹙眉去握他冰凉的手腕。
淡淡的药香浮动在空气中,青年顺着抬起脸,他今日束起了乌黑的长发,垂于身后,额前脸颊边落下的碎发格外显眼,衬得乖觉。
华霁原是要为他把脉,子时不睡,亏欠的是本就孱弱的身子。
不料刚靠近,他的视线便同青年明晃晃的一双狐狸眸对上,华霁错开了视线,青年却扔从容自然地看着他,嗓音透着倦意:“大人,我身子如何?”
“……尚可。”华霁垂眸去看他手中的竹笺,是大理寺呈上来的,聂珩和县令离奇身死一事不可能作罢,他们已派人下去探查,若有事可能还需殿下帮助。
除此之外,还有些太子党递来的问候。
要说皇帝暗地里做了那么多针对储君之事,可面上他确是挑不出丝毫错处,权利给玉流光了,他从不刻意离间臣子同太子的事务,偏爱也给玉流光了,连民间都知太子受尽宠爱,若身子适合,早晚登基。
一切都给了,除了……想要他死之外。
华霁想到今夜同皇帝那番对话,沉闷几息,于玉流光身侧坐下,替他研墨。
“现已子时,殿下往后应当早些歇息。”
玉流光放下手中的政务,“大人不也是子时来寻流光?你那日放了那么多血,怕是没比我好多少,也应当多多歇息。”
“……”被他反劝,华霁一时说不出话,玉流光于是又说:“所以你子时过来,可是想我了?”
“……”
华霁侧头看他。
玉流光反而不看他,只是去抓他手。
他低头,冰凉的指尖触碰在华霁当日割开的手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