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白猫对望一眼,于是动作小心地收合双臂,把猫圈抱起来。
尽管阿努比斯的年龄换算为现代人也不过才刚刚成年,但是严苛的搏斗训练与飞奔在沙漠中与野兽角逐的经历,让这位年轻的贵族战士拥有紧实的胸膛,矫健的体型不过分夸张,肌肉线条却也起伏如同尼罗河的支流一样自然流畅。
身体隐隐的热量通过贴合的肌肉传递给辛禾雪。
长毛猫本来不适宜生活在埃及这样过度炽热的环境,好在辛禾雪也不是真正的猫,他只是得到了巴斯特的祝福而已。
虽然热,但是还能够忍受。
辛禾雪在阿努比斯的臂膀当中调整姿势,踩下让人类肌肤凹陷的爪印。
在阿努比斯转身离开时,跪伏在原地的奴隶当中却有人出声道:“赛托大人,这是我收留的猫。”
从热风里送过来的,只有一声冷淡的嗤笑。
白猫从阿努比斯的手臂侧方探出脑袋,回望了原地失意的奴隶一眼。
可怜的努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神灵被贵族夺走了。
不过他是一只小猫,怎么能够体会可怜奴隶的心情呢?
辛禾雪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露出雪白而尖锐的小牙和粉色的猫舌,红色的瞳孔微微眯起,在阳光下泛着漫不经心的微光。
………
为了招待远道而来的赛托大人,一顶巨大的白色亚麻帐篷被高高地撑起在采石场躲沙避风的边缘。
四周的柱子用黄金和红宝石装饰,帐篷顶部绘有阿努比斯神的象征图案,地面铺设着柔软的兽皮地毯,空气中弥漫着焚香的淡淡气味,中央放置了镀金的长椅,配有柔软的亚麻垫子。
旁边的桌上摆放着供书写的莎草纸卷和精致的陶器水壶。
阿努比斯斜倚在长椅上,一条手臂撑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懒懒地搭着曲起的膝盖,身形如同一只黑色的豹子。
奴仆恭敬地行礼,为桌上添置装满瓜果的陶盘。
新摘下的无花果圆润饱满,皮肤青绿,果肉微微裂开,露出红润的果芯,而紫红色的葡萄堆成小山,果皮上覆盖着一层晶莹的水珠,旁边切开的石榴如同盛满血色的宝石。
红色籽粒送到白猫的嘴边。
阿努比斯几乎是恭敬的态度,沉声道:“……请您品尝。”
小猫高傲地抬了抬下颌,让豺犬仆人将果实喂到口中。
辛禾雪琢磨了一下味道,有种清淡的甜味,和后世的石榴相差不是太大。
这种象征着丰收的多籽水果,在古埃及稀有而珍贵,几乎只有王室贵族能够品尝,往往奉于神明的供品中。
忽然,雪白的尖耳动了动,粉色的内侧向着帐篷外。
辛禾雪听到了向着这里走来的脚步声
这位王权特使显然对自己的实力怀抱自信,并且不喜欢阵仗过大的出行方式,仅仅两名护卫跟随着他来到这里,此时都守在帐篷之外。
长矛倏然交叉地搭架在一起,阻拦住来者。
直到来者战战兢兢地顶着矛尖锋锐的寒芒,表示出自己监督官的身份,两名守卫才面无表情地收起武器,“请进吧,监督官大人。”
监督官并不敢对两位跟随阿努比斯的护卫表示什么不满,还要和气道:“两位大人,辛苦了。”
他在进入之后,首先低下头颅,向着阿努比斯行礼,“伟大的赛托大人,冥界的化身,法老最忠诚的守护者,臣来向您述职。”
埃及人在敬称对方的时候,总是喜欢为上位者冠上众多的头衔。
辛禾雪端坐在长椅上。
对于监督官,赛托没有什么反应,好像完全没有留意到这里多了一个人。
监督官却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沉了沉肩,展开怀中抱着的莎草纸卷,“采石场目前共有一百二十名奴隶,其中四十人为熟练石匠,其余八十名负责搬运与辅助工作。今日采石场共开采了二十五块巨石,其中十五块已完成雕琢,准备运往底比斯,用于法老神庙的基石。余下十块正在整理搬运,预计三日内即可启程。请您放心,奴隶们正日夜劳作,无人敢有片刻懈怠。”
底比斯是如今上埃及的新都城。
辛禾雪回忆起剧情中的设定。
古埃及人极其注重血脉的纯正,因此王族兄妹结婚不算是稀奇,就连埃及神话当中的九神也是兄妹互为配偶———
太阳神创造了一对儿女,空气之神休和水汽女神泰芙努特,泰芙努特生下了儿子大地之神盖布和女儿天空之神努特,努特又为盖布生下了四个儿女,其中冥界之神奥西里斯与魔法女神伊西斯配对,力量之神赛特和葬礼女神奈芙蒂斯在一起。
按照剧本的前情提要,上一任法老和王后是王室同胞兄妹,共享权利,生下了一对双胞胎,也就是后来的红王与白王,然而因为权利的纷争与夫妻不合,王后离开了当时以奥西里斯为主神的首都阿拜多斯,在地方势力和祭司集团的支持下,建立了下埃及,以布托为首都,上下埃及一分为二。
时至今日,权力更迭到新的两位法老手上,上下埃及仍在为了哪一边才是血脉正统、神明所归而争斗不休。
上埃及新任法老继位后,作为改革的第一步,将上埃及首都迁址到了底比斯,开始着手新的神庙修建。
白猫对于监督官的述职兴致不大,懒洋洋地趴在长椅上。
监督官小心谨慎地抬眼观察赛托。
然而隔着漆黑的面具,让他只能对上了那人不含情感的金棕色瞳孔。
监督官急忙低下头。
他在两年前曾前往当时的首都阿拜多斯,垂垂病老的前任法老,只有在看见赛托与雄狮搏斗时才会露出一些骄傲的笑容。
然而,对于这位传言中出生时冥月升起,让母亲难产而死的王子,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赛托大人……
他从赛托王子的眼中看不到任何人类该有的情绪,对方就是一头豺犬,真正茹毛饮血的兽类,和对面的雄狮无异。
然而,没有人性就意味着没有贪婪的野心,不通人性,那么他就是法老最好用的一柄刀。
监督官恭敬地述完职,擦了擦汗珠,在阿努比斯没有表现出异议的时候,谨慎地退下。
阿努比斯抬首,不含情绪的声音,“法老将会乘着太阳船在日落时分抵达这里。”
监督官腿脚一软,险些趴伏到地面去,“臣会立即安排迎接,定会确保一切准备万无一失。所有奴隶、守卫与官员都将齐聚,恭候法老的降临。”
………
临近日落时分,奴隶们收到了监工长提前放工的消息。
“你们这些泥巴虫,赶紧去拾掇自己!把自己一身的臭味清洗干净!”
努布在人群之中,有关法老前来的低语从他耳畔流过去。
采石场的守卫本身数量不多,这意味着今夜的守卫定然会聚集护在迎接埃及王的宴会场所,疏于对边角的巡逻,实际上局面对他有利。
一名工人和努布擦肩而过,他们手中隐秘地交接。
努布获得了一布袋硫磺粉末,而那名工人获得了极小的一块金子。
那是努布把生母留给他的信物,掰断了一角。
他掌心里的护符,正面雕刻着狮子,背面刻有努比亚象形文字的祝福词,四角设计精致,其中一个角残缺。
努布无声用手掌摩挲着断口。
………
尼罗河的水面泛起微波,最后的一抹光线洒在金色的巡游船上,像是一轮漂浮的太阳。
直到夜幕升起,乐器声从最大的帐篷内传出。
长桌之上,烤得焦香的羊腿、铺满莲叶的烤鱼、鸽子腹里填充了混合蜂蜜、椰枣和坚果的香甜馅料,空气中弥漫着酒香和肉香。
上埃及的法老端坐在中央的位置,他的脸隐藏在灯光与阴影之间,气质平静温厚,但具备了身为王应有的威严。
拉荷特普举起一杯甜酒,轻轻呷了一口,“入口清冽,尚且可以。”
监督官和记录官的恭维之声此起彼伏。
年轻的王把目光投向身侧的星象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