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象官出声道:“半月前,臣观察天狼星与猎户座交错,更有一颗陌生的赤色星光划破夜空,轨迹竟与这片采石场所在的方向完美重合,这样的星象意味着大地深处可能埋藏着神灵的旨意,或是冥界的回响。”
“监督官大人,你近期可发现采石场内有什么异动吗?”
监督官还没有说话。
另一旁的阿努比斯却突兀地即刻站起,“不见了。”
拉荷特普的视线转移到他这位突然失仪的兄弟身上,“赛托,你怎么了?”
“奈芙蒂斯。”赛托直接地喊出神明的名字,四处寻找白色的踪影,“……不见了。”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外界传来巨石轰然爆裂的声音。
熊熊火光燃烧照亮了采石场的西北角。
………
石壁已经被烧得发红滚烫,同行的奴隶攀爬到高处,即将把蓄水池盛出的一大桶冷水浇淋到石上。
努布拿着一块点燃的布条,扔进了装满硫磺粉末的裂缝,他迅速地闪开位置,避免因为离得太近而遭受伤害。
几秒钟后,一声爆裂的轰然巨响。
整片采石场都为之地动山摇,就在火光冲天,浓烟卷起的瞬间,努布听到了守卫们的喊叫。
他本来应该立即逃走,但火光里裂开的巨石,坦露出内部的壁画,努布只是扫了一眼,就被牢牢地钉在了原地。
伙伴传来哀鸣痛呼,原来是在逃离时,被压在了裂开崩塌的半块石头之下。
努布艰难地将滚烫的石块搬开,伙伴却已经身体内脏损坏,口中涌出鲜血,脸色灰败,看起来生命迹象垂危的样子。
努布眼角余光的尘沙之上,踏落了一双赤裸的足。
脚背白皙得近乎透明,细微的血管如蓝色的溪流在肌肤下隐约流动,旁边过长的袍角垂落到沙面上。
“让我来吧。”
辛禾雪轻声道。
努布仰头去看他。
兜帽的阴影覆盖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冷白如玉的下颌。
不知道为什么,努布还是像眼睛被烫到一般,转移视线。
辛禾雪蹙起眉心,他一手托起奴隶的后脑,一手摘下了后颈上系着的小陶瓶。
那是他刚从系统商城里花一百积分兑换出来的圣水。
只有非常少的分量。
一滴晶莹的圣水落到奴隶干涸的唇上,顺着滑入口腔与喉咙。
对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生机,鲜血不再从口中溢出来。
守卫的脚步已经踏近,重重人影环绕在这一小片区域。
他们面前庞大的玄武岩石块摊开了画卷,红与白碰撞到极致的内容不断地让人产生窃窃私语。
更令人在意的是,立于红王与白王之中,那个身着长袍的白影。
有守卫回过神来,“哪个泥巴虫放的火?”
长矛的尖端在深夜的火光里闪烁着,其中一个守卫高声骂道:“努布!你这该死的奴隶!”
努布身旁纤细的白袍人影闻声回过头来。
风从尼罗河方向吹来,带着湿润的凉意,拂过众人的脸庞。
兜帽的边缘被风挑起,微微颤动,最终不敌风力,银白色的发丝如瀑布般和兜帽一起滑落。
青年的长发带着月光般的柔亮,在风中扬起仿佛流动的银河。
一双浅粉色的眼眸冷淡,向着他们戒备地扫视过来。
还没有等守卫们回过神。
一阵由人疾跑时带起来的快风,使得火光摇曳。
辛禾雪突然被一股大力与重量压倒在地上,双臂撑在他两侧,豺犬漆黑的面具冰冷,贴到他脖颈边,“找到你了,奈芙蒂斯。”
什么?
尽管辛禾雪没有懂他的意思,仍然皱眉提出,“可以起来吗?你压到我了。”
赛托喉咙一紧,身体好似压抑着无数情绪,慌张地说:“这是我的过错。”
他将辛禾雪带起来,跪在青年身前,小心地牵起那只苍白如霜的手,放到自己的头上,“请您责罚,母神。”
作者有话说:
关于阿努比斯有两个版本,一说是奈芙蒂斯和赛特生下的,一说是奈芙蒂斯和奥西里斯婚外生下的,这里采取后者。
这个小世界写的是古埃及凡世,所以不会有真的神,只有所谓“神的化身”,毕竟不是古埃及神话同人,神话在这里起宗教巩固统治的作用。
第130章 白化(4)
这是一个让所有人都无法忘却的夜晚。
没有一片云彩的深紫色夜空,透明得能够将每一颗星星数清楚,天狼星在东南角高高悬挂。
从尼罗河方向吹来的风中掺杂着植物的香气,芦苇与棕榈树的枝叶轻轻摇曳,沙沙作响。
火光映照在辛禾雪的脸上,尼罗河的子民没有见过那样白的肌肤,只有在数年里最冷的那一天,攀爬到西奈半岛的圣凯瑟琳山的巅峰,才能看见这样的白。
巨石红烫,火焰带来炽热的温度,光亮也足以让他们看清楚巨石内壁的画像。
年久的玄武岩黝黑表面泛着微微的青灰色光泽,斑驳的画像中央纤瘦的神秘使者身穿白袍,他的双手举起一柄象征权力的王权节杖,居于红色王冠者与白色王冠者之间。
宽阔的尼罗河从他足尖流淌而出,自南向北蜿蜒到远方,河流中涌现丰饶的青绿水草和幽兰的蓝莲花。
他身后高高的地方悬着一轮金色的太阳圆盘,深蓝色象形铭文篆刻在侧———
星象官神情凝重地上前,将上方的文字念出,埃及语言独特的发音给每一个音节带来神秘韵律,如同古老的符号一般,在空气中回响,带着一股神圣与威严。
“彼时,神的使者将降临,白如月光,红如黎明。”
“他的到来将平息纷争,使尼罗河水满盈四野,土地富饶丰登。”
“他将选出‘唯一的真王’,带来丰饶与和谐。”
星象官的神情已经逐渐从凝重变为崇敬,他深深地看了辛禾雪一眼,眼尾浮现衰老的纹路,他向着众人簇拥前来的王,急切地请示道:“法老……”
守卫们高举火把围成一个圈,将散落的碎石和四周的混乱照亮。一片肃穆中,拉荷特普缓缓走出。
这位年轻的法老,面容有着与他父亲肖似的勃勃英气,眉眼处却融合了来自母亲的温和,这让他看起来显然是一位仁慈而具备威严的新王。
与阿努比斯短而整齐覆盖到耳朵和颈后的漆黑头发不同,拉荷特普披着复杂庄严的编发,发辫的末端用金环固定,发尾自然垂落,微微蜿蜒。
他上身窄腰宽肩,麦色肌肤饰以绿松石与黄金镶嵌的项圈,下身仅穿着王族传统的胯裙,面料金线的纹路缠绕,打褶层层叠叠地从腰际垂至膝盖,展现出结实的双腿和稳健的步伐。
拉荷特普的目光扫过色彩瑰丽的石壁,最终定格在银白长发的青年身上。
他抬手半举,最终做了一个带着尊敬也仍维持王者威严的行礼姿势,和辛禾雪对视,温和道:“神使大人,您的出现,必定是为了回应上埃及的召唤。”
拉荷特普的手伸向辛禾雪,“请随我回底比斯,底比斯的人民正在等待您的降临,他们需要您的指引。”
他邀请这位神使,去到上埃及的都城。
辛禾雪微微眯起了眼,眼尾的弧度像是猫科动物的眼线,又舒展开来。
青年眉间的戒备散去之后,只留下如湖月一般的淡冷。
白皙的手搭在了拉荷特普的温热掌心。
………
那只手又被赛托-阿努比斯劫走了。
拉荷特普的动作微微一顿,神情不明,“你这样实在太无礼了,赛托。”
戴着豺犬面具的王族全然不顾兄长的教训,赛托牵着辛禾雪的右手,顽固得像是走失后才寻找到母亲的孩童。
“奈芙蒂斯。”
赛托低着头,守在青年身侧,寸步不离。
拉荷特普了解自己的兄弟,对方的思维无法用常人的头脑进行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