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弃了争夺神使的手,转身向着在场的所有人,声音沉稳,响彻采石场的峭壁,“预言之人已经现身,太阳神拉的光芒照耀了上埃及的土地。凡目睹此景者,当以无尽的忠诚和信仰侍奉神使。”
长矛武器碰撞着落地,守卫和官员们跪伏在地,带着对神明旨意的崇敬。
“神使大人,我们愿为您的每一个步伐献上忠诚与守护。”
“在您光临的这片土地上,我们将永远听从您的召唤,接受您的指引。”
尽管了解在这个古老的文明里,人们对于神灵的信奉有多真诚。
在无神论熏陶下的“神使”,还是略显不自在地抿起唇。
他裹在长袍之内,垂坠在身后的雪白长尾还没有像猫耳一样收起,无声摆了摆。
K的机械音幽幽道。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辛禾雪:【?】
成熟的系统给自己翻译,【圣火昭昭,圣光耀耀,凡我弟子,喵喵喵喵。】
辛禾雪:【……】
辛禾雪:【不许学猫叫。】
他半恼的样子,像是小猫忍受不了人类的语法错误。
………
对于采石场内酝酿的一场爆炸,守卫们将努布和那个因为巨石压在身上而无法逃脱的奴隶,一起抓了起来,他们在法老到来的时候,酿造出这样的危机,很难不被理解为是针对法老的一场刺杀行动。
辛禾雪请求拉荷特普赦免这两个人。
“当然,如果没有他们,神的意志也不会这样及时地在今夜得到宣告。”
面容英气勃勃的法老展露笑容,向守卫长宣布特别赦免了这两名奴隶。
“我会将这两名来自努比亚的奴隶,释放到阿斯旺以南的疆界线上。”拉荷特普说着,回头看向辛禾雪,“伊阿赫,这样的处理,你觉得如何?”
辛禾雪垂覆着眼睫,深重的夜露已经让他觉得有些困倦了。
他的名字让尼罗河的人难以发音,所以在拉荷特普的询问的时候,他犹豫了几瞬,短暂的停顿让拉荷特普误解了。
拉荷特普将此理解为神使的真实名字不能够随意透露,否则会像传说中的太阳神一样,因透露名字而被迫失去部分神力。
毕竟根据古埃及的宗教观念,一个人的名字不仅仅是一个标识,它直接关联到这个人的灵魂、力量和命运。
因此,为了方便两个人之间的沟通,拉荷特普决定使用奈弗尔-伊阿赫这个名字来称呼辛禾雪。
Nefer-Iah。
美丽的……月亮。
那双湖月一般清亮的眼眸,将视线投注到拉荷特普的身上了。
“您是一位仁慈的君王。”
拉荷特普眸底深深,四周油灯里的火光照不亮他眼中的情绪。
“伊阿赫想必已经疲惫了,既然如此,请先休息吧。”
“明日当太阳悬挂在天空正中央时,巡游船将从阿斯旺采石场出发,顺着尼罗河的流向,去往底比斯。”
………
采石场附近都是戈壁与沙漠,与尼罗河河谷地带的都城底比斯相差甚远,这里绝大部分居住环境恶劣,为了迎接法老的到来,驻地的监督官让仆人与工匠们紧急重新装修了自己的府邸和几座宅子,以供法老、神使和随行的贵族居住。
辛禾雪所居住的这栋房屋,甚至内里建有一个小型的浴池,就在房屋的花园之后。
棕榈叶栅栏和石墙环状围起来,以做遮蔽,空气中偶尔夹杂着檀香木和乳香的气味,从香气袅袅的浴池里涌出来。
地面上铺设着羊毛地毯,一直延伸到浴池的入水口。
仆人们恭敬地向走进来的神使行礼,加热后的水从陶罐中补充到浴池里,墙壁上挂有香草束,浴池旁边有一把木制的躺椅,上面铺着柔软的布垫,精美的香料和乳香油盛在容器中,摆放在旁边。
侍女上前,低眉敛目,站在神使身后,为辛禾雪收起繁重的长袍和其余褪下的衣物。
水温是刚好温和的,不至于太烫或者是感到冰凉。
辛禾雪周身没入水中,他能够闻到池水里翻涌的香柏木、桂皮和薄荷的气味,埃及人用这些植物草药和香草来制作洗浴剂,确保清洁皮肤与放松身心。
侍女握着木质的精致梳子,为神使梳理湿润的银白色发丝,池水和银发流淌过她的掌心。
辛禾雪过了三个小世界,都已经快要忘却了这样无微不至的服饰,出声拒绝道:“不用了。”
侍女的脸色顿时白了下来,她跪伏在地,神情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悲伤,“神使大人,可是仆人做的不好?才要将这样神圣的使命交由其他人?”
辛禾雪眼皮跳了跳。
险些忘了。
洗浴作为一项常和神明的庇护、生命的再生以及神圣仪式相关联的活动,象征着纯洁和神的亲近,能够服侍神使进行洗浴,对于高等侍者来说甚至意味着荣誉。
其他负责将陶罐中的热水补充到池中的仆人,看向侍女的目光暗含羡意。
“……没事。”辛禾雪抵住额心,“你做的很好,继续吧。”
浴池由光滑的石材雕刻而成,池底的石纹细腻,水波倒映着月光和火烛,荡漾起微光,折射在青年洁白的肌肤上。
银色的发丝像是天河一般流淌过木梳,柔柔地散开在水面。
谁会质疑这样的人的神使身份呢?
只有神灵现身,才会拥有这样的肌肤和长发吧?
侍女的神情恭敬而温柔。
“神使大人的白发白肤像是月亮,双眸的颜色如同黎明的第一抹霞光。”
她低语道。
一定是托特神与太阳神派来传递旨意的使者吧。
辛禾雪半阖双目。
蓦然,猫科的敏锐听觉让他发现了不同于人语的细微声响。
他抬手,使侍女停下了动作。
水声哗哗,辛禾雪从池中站起,仆人上前呈递崭新干净的长布与衣物,服侍擦拭与更衣。
长袍拖曳在羊毛地毯上,残余的细微水痕滑落到内踝,骨节纤巧,肌肤细腻。
辛禾雪冷声道:“出来。”
豺犬面具的年轻王族从廊道边走出,最终稳稳地单膝跪落抵在地面。
诡谲纹路蔓延过阿努比斯面具之上,金棕色的眼睛和辛禾雪对视,“奈芙蒂斯。”
名为卡拉利西斯的透明长袍,覆盖在缠腰的裙装之外,轻轻贴合在神使身上,透出白皙的肌肤,随着他的步伐前进,那样薄如蝉翼的布料仿佛水波一样晃动。
最终,神使停在了赛托的跟前。
他的手落在了赛托漆黑的发顶上。
赛托的发丝修剪得短而整齐,边缘在耳旁平直垂下到颈侧,仿佛一把锋利的短刀,底下所有的发尾又是直直齐平的。
辛禾雪指间用了些微力气,使赛托呈现被迫的姿态抬头看他,“为什么偷看?”
青年身上外罩的卡拉利西斯如薄纱般,根本遮挡不住什么,褪去了白天的繁重长袍,如今穿着清凉轻薄的古埃及服饰,只在腰际缠了层层叠叠的裙装,褶皱抵到膝盖上。
赛托的视野纳入了粉色的两点,瞳孔缩了缩,喉咙干涩如同戈壁沙漠,“母神……大人。”
辛禾雪垂下眼睫,声线淡冷,“坏孩子。”
第131章 白化(5)
“不、不是的。”
赛托的声音急促,像是无法接受被母神认定为坏孩子的事实,他未曾覆盖面具的下半张脸,下颌线绷紧清晰可见,并且不安地伸手轻轻牵住了辛禾雪的外袍。
但骨节却分明突出一种绷劲,似乎再用力些,那样薄的外袍就要在他手中,像透明蝉翼一样撕扯坏了。
辛禾雪将衣角从他的手中抽回。
被视为神明使者的青年,在没有情绪波动的时候,淡然出尘,只像是西奈半岛最高山巅之上的一捧雪,那是离天空最近的地方。
但阿努比斯的崇拜中心犬城,就在西奈半岛的南部,所以他就是离母神最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