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前走就行,总能遇到人、看见房子。
现在太晚了,天黑,所以才看不见,遇不到人。
姜落觉得晦气,身上还冷,也完全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终于,走着走着,姜落看见了靠田埂边的一处破旧的二层小楼。
姜落快步过去,去拍门,刚拍,院子里的狗就开始狂吠。
拍了片刻,狗就叫了多久,没一会儿,房子里有灯光亮起,随之传来几句方言。
有个中年男人披了衣服出来,打着电筒,隔着院门看见光下的姜落,不解,用方言问姜落是谁,找谁。
姜落听不懂方言,料想这里应该是和海城接壤的苏北乡下,便用普通话道:“劳烦,帮帮我,我被人绑过来的,刚逃出来,有电话吗,我打给我家里人。”
“啊?”
男人叽里呱啦讲了一通,没开院门。
屋子里又出来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她们也说方言,问男人,男人又用方言和她们叽里呱啦。
姜落就穿了件长袖的白衬衫,冷,也没什么力气,蹲了下来。
门开了,男人拍拍他的肩膀,用方言说:“我家没电话,我带你去借电话。”
“喂,你能走吗,你跟我走。”
姜落听不懂,能猜到男人要他走,起身,点点头:“走吧,我跟着你。”
于是男人打着电筒快步走在前面,姜落跟着他,努力跟上。
不知走了多久,姜落觉得自己都要冻僵了,两人来到一处同样破烂的二层小楼。
男人拍门,狗叫了,灯亮起,屋子里不久出来个男人,也打了电筒,说着方言,两个男人隔着门对话。
院门开了,刚刚的男人领姜落进去,进屋,来到一个摆在桌上的电话前,男人示意:“你打吧。”
姜落吐了口气,过去,拿起话筒,拨电话。
“嘟——嘟——嘟——”
耳边的嘟嘟声让姜落感觉到了一点心安。
两个男人一起站在他身边,看着他。
咔哒一声,电话通了,那头传来霍宗濯的声音:“姜落?”
姜落又匀了口气,彻底心安了,有气无力道:“是我。”
霍宗濯立刻拔高声音道:“你在哪儿?”
姜落早力竭了,吊着口气:“不知道,我被郭荣海弄到这边不知道哪个乡下了,我逃出来,找了这边的村民,借的电话。”
“他们说方言,不会普通话,我听不懂。”
霍宗濯的声音绷着:“你有没有受伤?情况严重吗?”
姜落有气无力:“没有,还好。”
霍宗濯的语气非常紧张:“你为什么在喘?”
姜落:“走的,没力气,我没外套,太冷了。”
“你放心,我没事。真的。”
霍宗濯这才冷静道:“你把电话给村民,我来和他们说。”
姜落便侧身,示意其中一个男人,男人伸手接了电话,放到耳边,不知听霍宗濯说了什么,叽里呱啦一通。
不久,男人把电话塞回姜落手里,姜落拿起来:“喂。”
霍宗濯:“我知道你在哪儿了,我跟他们说了,请他们暂时先收留你,给你拿衣服和吃的,你就在那儿,哪儿也别去,等我去接你,我现在就来,很快。”
姜落:“好。”
霍宗濯又问:“你一个人可以吗?”
姜落:“没事,你放心。”
挂了电话,姜落被留在了有座机的这户村民家。
村民好心地把一楼一间房腾给了姜落,让姜落睡床上,还给拿了吃的,都是热的。
“有水吗?”
姜落觉得口渴。
村民去拿了,拿了一个破旧的瓷杯,给姜落倒了满满一杯的热水。
姜落坐在床边,双手捧着瓷杯,抿了两口,热意顺着喉咙蔓延向四肢,这才觉得魂儿回来了。
他身上渐暖,走疼的腿脚也得到了舒缓,才有了力气进行思考。
他估摸郭荣海狗急跳墙,被逼急了,才走了这样的邪门歪路。
郭荣海未必真想杀他,但肯定恨他。
就像他说的,郭荣海不能拿李锋锐如何,只能拿他撒气。
而这会儿想起郭荣海,姜落不确定自己那一刀会不会致命。
他不是亡命徒,没想要郭荣海的命。
但如果郭荣海因此死了……
姜落捧着倒满热水的瓷杯,眸光垂着,敛尽神情——他可不想给郭荣海偿命。
郭荣海最好没死。
如果真死了……
姜落心里冷漠地想:乡下地方,谁能证明人是他杀的?
“你姓姜吗?姜落?”
突然有人推门进来,说的普通话。
姜落扭头,看见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和他打招呼:“我是这边的村支书。”
“你好。”
姜落心知霍宗濯怕他出事,应该找人打了招呼,先过来确保他安全。
“你好。”
男人站在门口,解释:“我接到上面的电话,让我过来找你。”
“你放心,这里安全的,马上有人过来接你了。”
“你困吗,可以睡一会儿,要是饿了,我去给你拿吃的。”
姜落恢复他正常的样子:“好,麻烦了,谢谢你。”
“不用了,刚刚有个大哥给我拿了吃的,还有热水。”
“能问问吗,这里是哪儿?”
男人报了镇名和村名,姜落一听,果然是苏北乡下。
“有床,你睡一会儿,休息休息。”
男人没探究姜落哪儿来的,没问一个字,门合上,把房间留给了姜落。
姜落自然睡不着,靠着床头,默默思考。
想着想着,姜落兀自笑了一下——刚刚孤零零一个人走在田里,那场景,和上一世工厂被烧那天,何其相似。
不同的是,上一世,姜落很痛心,也迷茫,不知道前路在哪里,还有没有未来。
但刚刚,不久前,姜落向前的步伐特别的坚定。
因为他知道他的前路在哪里,知道他的未来在什么方向。
想到两世的差别,姜落默默笑着:同样是有人想他死,境遇却大为不同。
上一世,厂烧了,他绝望。
这一世,命差点都要没了,他却知道该往哪里走。
姜落自顾笑着,倏然间觉得心中畅快——重来一次,不就该这样吗。
路,在他的脚下,方向,在他的手中。
他什么都不怕。
姜落畅快得哈哈笑了出来。
霍宗濯推门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霍宗濯整颗心都被死死地攥着,扑去床边,反复看姜落的脸和身上,确认他没受到任何伤害。
姜落却还在笑,哈哈哈哈地笑不停。
“姜落?”
霍宗濯一脸紧张,手紧握着年轻男生的胳膊。
姜落笑着,看着霍宗濯,说:“真开心啊,真的。”
“原来人有方向和坚定目标的时候,是这么畅快的事。”
霍宗濯这才确认姜落是真的没事,一把将姜落抱进怀里。
第64章 想通
姜落永远记得上一世工厂被烧的那日, 他有多绝望。
设备、机器、库存、布料,全没了,一把大火, 付之一炬。
整个厂区火光冲天,如凶兽张开了血盆大口,也像一场盛大的献祭。
当时火烧的时候,姜落无暇去想,也在一起灭火的人群中奔波,听说厂区还有工人被困在火里, 他比谁都着急, 恨不得不管不顾,只身冲进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