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种情绪疯狂的撕扯着他,要将他撕成两个人。
一刻钟后,赵岐终于松开了对郗眠的压制,他心中的气不知何时已散去大半,或许是在郗眠抽噎着哭泣时,或许是郗眠抬手遮住眼睛,一边骂他混蛋,一边不住的发抖时。
赵岐哄道:“好了,只是手而已,那样的事情当然要等我们洞房花烛。”
他一边用手帕慢条斯理的擦食指和中指,目光却紧紧盯着郗眠,盯着他泛红的眼眶。
看着看着,擦手的动作停下,赵岐忍不住再次将人拉进怀里。
他的手在郗眠胸膛拨了下,道:“肿了,好娇气。”
明明不重的。
结果看上去那么可怜。
怎么会那么娇气。
郗眠生气或委屈时,眼眶都会发红,眼尾处和下眼睑的粉色连成一片,如桃花般的眼苔,沁满了水雾,他想将那水雾舔干净,但也知过犹不及。
今日做得已经够多了,再多只怕要惹怀里人生气。
鼻尖是郗眠发丝的香味,去年七夕,他便发现郗眠头发有一种奇特的香味,无法形容,只是让他每一次都忍不住凑近去闻,仿佛是专门为他而生成的香味一般,完美的契合他的喜好。
赵岐忍不住又问道:“眠眠,你用的什么皂洗头,真好闻。”
说着执起郗眠一缕发丝,用鼻尖蹭了蹭。
郗眠把自己的头发抢回来,同时用手去推跟着头发一起靠过来的赵岐。
“让我离开,我不想待在这里。”
他的声音带着哭过后的鼻音,赵岐一时又想生气又是心疼,抱着郗眠躺好,语气轻柔得不像他自己。
“睡吧,朕陪着你。”
郗眠没有说话,也没有动,过了好一会,赵岐忍不住睁眼偏头去看他,却发现郗眠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房顶,像是在发呆。
赵岐把脸贴在郗眠肩膀处,问道:“睡不着吗?朕也睡不着,我们聊天吧,以前你最喜欢缠着我睡前聊天了。”
郗眠平静道:“打扰你明日上朝,你会把我扔出去,不是吗?”
赵岐一噎,有一段时间郗眠很是粘他,晚上睡觉也喜欢在他耳边说话,那时赵岐只觉得郗眠长得好看,放在身边赏心悦目,但未免太聒噪了些,于是在郗眠再一次打扰到他睡觉时,他毫不犹豫的把人扔出了寝殿。
之后郗眠乖了很多,那时的赵岐觉得自己惩戒颇有成效,为此还洋洋自得。
或许有些心虚,赵岐声音都弱下去了几度,“朕……没有这个意思。”
郗眠闭了闭眼睛,再次开口,“陛下,让臣去外间睡吧,臣想静一静。”
他的声音听上去疲惫极了。
赵岐心脏都为之一紧,像被一只无情的手捏住一般难受。
脖颈处像梗着一块石头,致使他说出的话都有些卡顿,“你便这般厌恶朕?”
郗眠:“是的,看到你我便睡不着。”
那语气却是连敷衍都不愿意了。
赵岐气死了,气得呼呼喘气,质问道:“方才你要走,朕才弄你,现在却还敢提,郗眠,你在挑战朕的权威吗?”
经过刚才那一遭,郗眠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和赵岐再次同床共枕。
他知道他的抵抗只是徒劳,他的意见不会被采纳,可他不想当无事发生。
至少今夜他不想再看到赵岐那张脸。
他淡淡道:“随你怎么想。”
这话把赵岐气得不轻,片刻后,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赵岐爬起来发泄般将寝殿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
王公公听到声音,立刻大声喊道:“陛下!来人,保护陛下!”一边便要冲进去。
赵岐朝门口吼:“滚!都给朕滚!谁都不准进来!”
赵岐砸完东西,席地坐在那些碎裂的瓷片中间,他看着郗眠举起了自己的右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眠眠,朕的手受伤了,好疼。”
他举了好一会,发现郗眠都不看他,一时间委屈极了,又把手收了回去,双手抱住自己,像一个无助的孩童。
“你明明最心疼我的。”他低低的呢喃。
声音太小,郗眠没有听出他在说什么。
过了片刻,赵岐自己站起来往外走去。
他的离开让郗眠松了一口气,压根不在乎他去哪里。
发觉郗眠没有任何叫住他的意图,赵岐难受的抿了抿唇,看着外间简陋的软榻,比起里面皇帝的龙床,这软榻实在是简陋。
软榻是守夜太监短暂休息所用,赵岐自己动手换了被褥,躺下睡觉。
第二日,王公公及其他宫人进来看到皇帝睡在外间的软榻上,皆惊得无法言语,察觉赵岐脸色不好,纷纷跪下,头埋几乎埋到地板里。
这一夜赵岐睡得很不舒服,他揉着酸疼的脖子,皱眉道:“跪着做什么?伺候朕更衣。”
顿了顿,又道:“声音小点,他还在睡觉。”这话以一副极其不情愿的语气说出,却没人敢质疑。
郗眠醒来时赵岐已经下了朝,正拉着一张脸来喊他起床。
昨夜郗眠失眠了,几乎整夜未睡,一直在想事情。
前世今生,赵岐都利用了他,可郗眠并不想把精力浪费在赵岐身上,闻鸿衣才是他的目标。
可赵岐实在他烦人了,一直往他跟前凑,郗眠想要忽略他都做不到。
此后一个多月,赵岐总有亲近的行为,但始终监守着最后的底线,有时候已经满头汗水,眼中的欲几乎克制不住,却还是咬着牙收手,说道:“等,我们洞房花烛。”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同郗眠说,可更像在告诫自己。
郗眠可不会因此而感激他,除了最终的步骤,该做的,赵岐已经做得差不多了,腿和脚尤其是重灾区,在郗眠看来,赵岐和闻鸿衣并没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一个是他离开的机会,一个是无关的路人甲罢了。
赵岐已经找钦天监推算了日子,封妃大典就在三个月后,此时正在准备册宝、礼服和仪仗。
自从那天晚上后,赵岐几乎不与郗眠吵架了,有时郗眠故意和他对着来,他也只是阴沉沉盯着郗眠,要不就是用行动惩罚郗眠,把人按在床上教训一番。
后来他发现这是最有成效的,每次弄完,郗眠便会乖上几日,便尤其热衷此法。
到了后面只要郗眠挑衅他,他那一双漆黑的眼睛便亮晶晶闪着兴奋的光,仿佛撒下去的鱼饵终于被咬住。
他理所当然的行床榻之事。
以至于郗眠都不敢再用言语去刺激他。
赵岐还发现了另一件让他情绪激动的事,以前他很讨厌郗眠喊他舅舅,讨厌这层关系,但现在得知他们并无关系,反而热衷于在那样的时刻逼郗眠喊他舅舅。
虽然总不得逞,但得逞一次,那种感觉他无法形容。
郗眠觉得赵岐这人很让人毛骨悚然,尤其是大半夜睁开眼睛,看到赵岐不睡觉,幽幽的睁着一双眼睛盯着他看时,汗毛立刻立满全身。
尤其是近日,赵岐越来越疯癫,总是说一些冒犯人的话。
比如此刻,看到郗眠醒来他也毫不慌张,仍旧盯着郗眠看。
郗眠忍不住往后挪了挪,问道:“你,大半夜不睡觉干嘛?”
屋内几乎没有光线,赵岐的面容隐匿在黑暗中,一双眼睛更是比夜色还沉几分。
郗眠心中敲起警钟,一般赵岐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绝对没有好事,于是当机立断往后退,再找时机下床。
他的想法还未完全付诸行动,脚踝便被抓住。
赵岐的手指没有闻鸿衣那般粗粝,但也绝对说不上多细腻,被指腹触碰的地方密密麻麻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