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岐见这人如此大胆,竟还敢往里走,立刻想到了刺客,他迅速起身,拿起架子上的长剑防守。
一只苍白的手解开帷幕,露出闻鸿衣那张雌雄莫辨的脸。
一身黑色锦袍越发显得他脸色苍白,乌发被玉冠尽数挽起,黑眸越过赵岐,看向明黄色的床。
赵岐抬剑指着这位不速之客,怒道:“闻鸿衣,你夜闯朕的寝宫,是想造反吗?”
闻鸿衣压根没看赵岐一眼,视线像锁定猎物般锁定着床上被子里鼓起的一团。
郗眠本来就被折磨得没什么力气,又被赵岐用被子盖着,软着手脚好不容易扒拉开被子一角,露出小半张脸来,急促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窒息的感觉稍稍褪去,察觉屋内氛围的不对劲,以及一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胶着在他身上。
郗眠抬头,看见了对峙的两人。
闻鸿衣的目光落在郗眠潮红的脸上,冷嗤了一声,“郗眠,离了我,如今沦落到躺在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身下行苟.且之事,你就这么欲.求不满?”
郗眠没有说话,赵岐直接炸了。
“闻鸿衣!闭上你的臭嘴,若非你横插一脚,我和眠眠早就有情人终成眷属,哪会分开一年多,如今你无召入宫,闯入朕的寝殿,这是杀头的大罪。”
赵岐说完喊道:“来人,将这逆贼拿下。”
往常王公公以及侍卫都会守在外面,赵岐喊完发现无人回应,又联想到闻鸿衣能进入寝宫,想来是已经解决了守在外面的人。
赵岐脸色越发难看,他身为一国之君,却被一个太监挑衅至此。
不同于赵岐的满面怒容,闻鸿衣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竟是装模作样了起来,“陛下身边的人也太不恪尽职守了,臣当初也是在先皇身边侍候,陛下有何事吩咐臣也是一样的。”
赵岐自然不可能使唤闻鸿衣,两人便这样对峙着,屋外传来乱哄哄的奔走呼喊声,那是宫人们在救火。
郗眠裹着被子看着两人,眼皮渐渐开始打架,他真的太累了,况且现在已将近三更。
就在他快要睡着之际,闻鸿衣开口了,“宫里走水,臣已派人去救火,郗眠打扰陛下多日,臣今日来带他走,如今天色已晚,臣不便再打扰陛下。”
说完看向郗眠,只说了两个字:“下来。”
赵岐立刻往左挪的半步,将身后的人完完全全挡住。
“金环卫在哪?”
赵岐话音刚落,十几个人影凭空出现,齐刷刷跪地,“主子。”
赵岐:“将这逆臣贼子拿下。”
无数道身影冲向闻鸿衣,闻鸿衣脸上的表情变都未变一下,笑容依旧,只是若认真观察,便发现他眼底毫无笑意。
面对金环卫,饶是闻鸿衣也十分吃力,更何况他以一敌多。
赵岐病态惨白的脸上勾起一抹笑,“闻鸿衣,今日便是你的葬身之日。”
闻鸿衣确实不敌金环卫,只交手了数十下,便往后一跃,无数黑衣人出现,将闻鸿衣的身影挡住。
黑衣人加入战局,与金环卫交手。
闻鸿衣则出手朝赵岐袭击。
赵岐大怒:“大胆!”
闻鸿衣打不过一阵队的金环卫,但他的武力值在赵岐之上,没一会便一掌将赵岐击飞出去。
赵岐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
闻鸿衣垂眼理了理衣袖,道:“先皇仙逝时,陛下尚年幼,想来没人教陛下何为礼义廉耻,既然如此,臣便替先皇好好教导陛下。”
赵岐捂着胸口,怒火中烧。
他忽然道:“闻鸿衣,既然到了这步田地,我们便尊重眠眠,让他自己做决定。眠眠,你来说,你跟谁走。”
闻鸿衣拧了拧眉:“我为何要尊重他?这种不忠诚的东西有什么值得我尊重的。”
这样说着,本来走向郗眠的脚步却停了下来。
赵岐又吐出一口血,嘴唇被染成了血红色,眼里的毫不掩饰的嘲讽。
“你在害怕,你怕他选择我,而不是你。”
他的得意深深刺痛了闻鸿衣的眼睛,那是他内心深处的恐惧,他当然知道郗眠不会选择他。
郗眠选择的一直是赵岐,甚至为了赵岐不惜杀了他。
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们两人就是两情相悦,他就是破坏他们感情的第三者?明明当初是郗眠自己来找他的,是郗眠先走进了他的领地。
闻鸿衣冷笑一声,抬脚朝龙床走去。
郗眠选谁跟他有什么关系,无论选谁,这小白眼狼今天都得跟他走。
赵岐像是看穿了闻鸿衣的内心,露出得意又嘲讽的笑来。
他抬手擦去唇角的血,道:“眠眠,告诉他,你跟着谁,让他死心!”
郗眠已经坐了起来,他的目光盯着床下的衣服,他想把衣服拿过来。
此时被两个人目光灼灼盯着,只能遗憾的放弃裹着被子去拿衣服的想法。
他抬眼,那双眼睛因流过眼泪而带着绯色,目光先落在离得最近的闻鸿衣身上,又慢慢挪向半躺在地上的赵岐。
闻鸿衣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宽袖里的手早已捏成了拳头,指甲攥进手心。
赵岐眼中迸发出浓烈的欢喜,血液都欢呼起来。
他以手撑在地面上,勉强站起来,刚想要说些什么,郗眠的视线却转开了,他再次看向了闻鸿衣。
郗眠指了指地上,道:“能帮我把衣服拿过来吗?”
他没有指名道姓,但在场两人都知道他喊的是闻鸿衣,因为那双晶莹的眼睛凝聚在闻鸿衣上。
闻鸿衣袖子里的手缓缓松开,尽管脸上还是严肃深沉的表情,屋内光线昏暗,显得他的眉眼带着淡漠和冷意。
他垂眸看向地上胡乱堆起来的衣服,漆黑的眸子中情绪不辩。
片刻后,他抬脚踏过那些衣物,走到郗眠跟前,将肩上的披风解开,又揭开被子将披风披在郗眠身上,随后将人抱起。
往外走时赵岐才恍然回神,眼睫撕裂般疼。从方才郗眠说话开始,他的眼睛便不受控制的瞪大,眼眶似要裂开,眼珠将要掉下来。
此刻他已顾不得那如同打翻了五颜六色的调味品的内心,猛的朝龙床扑过去,大喊:“你不能走,郗眠,朕不准你走。”
“你只是让他帮你捡衣服,没有别的意思对不对。”他说着猛的点头,“对,就是这样的,是朕疏忽,朕现在就给你找衣服……”
郗眠拍了拍闻鸿衣的手臂,道:“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赵岐说了那样一番话,郗眠又这般说,闻鸿衣的身体瞬间僵硬。
见他犹如石像,毫无动静,郗眠又重复了一遍,闻鸿衣方将他放下。
地上的衣服被闻鸿衣踩了几脚,不能穿了,郗眠走过去拿起桌上的衣服,简单的套上。
闻鸿衣的披风仍披在身上,他转头对赵岐说:“陛下,我不想做你的皇后,我既跟了他,只要他活着,我便不会离开。”
这话让在场的两人都变了脸色。
一个听到了不会离开。
一个听到的则是:活着便不会离开,那死了呢?
所以郗眠杀他是这个原因?
闻鸿衣那一点点因被选择而向上飘升的情绪如同被一兜水灌下,重重的坠下去。
他紧紧捏住郗眠的手腕,将人扯过来,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他太过用力,郗眠只觉得手腕快要断掉,可他还未来得及回答,闻鸿衣却忽然笑了。
“算了,无论什么意思都不重要了。”
“反正我不会死,我会一直活着。”
说完扯着郗眠的手腕便往外走。
赵岐想追,可刚走了两步又吐出一口血来,他垂眼看着手心的血迹,无力感再一次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