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派诌二,周玮两人协助兵卒,便见附近冲出几个随从一般打扮的人。他们身怀武艺,训练有素,三两下就把闹事的人压了下来。
为首之人在压下人后,向着一旁站着的锦衣年轻人行礼,说:“怎么处理?”
顾筠首先注意到这个年轻人有个兔唇——唇部不对称,上唇裂开,但未到鼻基底,鼻部略微畸形。这是典型单侧二度唇裂,放到现代能治,但在大宣……
他再往其他地方看去。
这人居然生着一双凤眸,遮住下半张脸,对方与朝恹长得有些相似。
顾筠有些诧异,不等他多想,附近的巡城御史就带着人来了,他是确保赈济顺利,调拨资源的官员。他见到了年轻人,立刻行礼,道:“八殿下。”
怪不得跟朝恹长得相似,原来是朝恹的兄弟。
朝耀示意巡城御史不必多礼,对自己的随从说:“这群愚民就交给你了。”
巡城御史道:“本就是我的职责。”
朝耀道:“幸亏今日我出门寻找嘉柔郡主,正好路过此地,否则非要见血才是。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指不定太子还要挨训。”
巡城御史连声说是。
朝耀叹了口气,道:“太子身上的事情太多了。”巡城御史看了朝耀一眼,明了他在想什么,心下冷笑,面上却还应上一声是啊。
朝耀不再多言,带着人就走。
顾筠已经藏入人群之间,对方丝毫没有注意到他。
顾筠站在原地,目送对方离去,返回东宫。
回到东宫之时,时间还很早,顾筠没有看到朝恹,说不上庆幸,还是失落。他觉得自己都不像自己了,这种失控感,让他很是惶恐。
顾筠坐在窗前,捧着温暖的花茶,静静看雪。
“殿下!”正在此刻,外面传来这样一声。顾筠闻言,一下子站了起来,花茶淌出,泼了他一腿。虽然不烫,但温热的液体落下这一刻,却叫他如梦初醒。
顾筠抿直唇线。
他放下花茶,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刻意坐上一会,方才出去。
“殿下……”顾筠一眼看去,却不是朝恹,而是朝耀。
顾筠:“……”
顾筠立在殿门口没有动静。
朝耀则站在不远处打量他,目光很是放肆,叫人不适。
张掌设挡到朝耀面前,道:“殿下,我们殿下真的没有回来,请您去春和殿正殿等我们殿下吧。这里是东宫后院,女眷之地,您这种万金之躯,不适合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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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张掌设还没顾筠高,即便挡在朝耀前面,也挡不住对方的视线,至于她的话,更被对方无视。
朝耀立在原地,目光还定在顾筠身上。
人确实好看,不过穿得太厚,瞧不出多少风姿。他房里的人,知道该讨好谁,便不如此。
顾筠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
他行了礼,冷冷开口:“殿下是不要名声了吗?”
朝耀哈地笑了,他道:“我是来找太子的。”
顾筠道:“我们殿下不在,您来此也找不着,张掌设方才说了。”
朝耀掏了掏耳朵,道:“刚才没听到,这女官声音太小了。”
顾筠道:“现在听到了,殿下还要留在这里吗?”
朝耀道:“不过一个妾罢了,也敢同我这样说话?你是被太子宠坏了吗?”
顾筠走下台阶,在对方几步之遥的位置,站住脚,微微笑道:“我被宠坏了,但我并未忘记身份,做出越矩之事,您呢?”
朝耀脸色立马变了,一脚踹向张掌设,若非顾筠眼疾手快,拉开张掌设,张掌设就要被他踹中腹部。顾筠道:“殿下,这是东宫。”
朝耀道:“东宫?东宫又怎么了?!”
顾筠定定看着他。
朝耀凶神恶煞地盯着他,剑拔弩张之时,左春坊大学士孙允博来了。
他是被见势不对的紫藤喊来的。
东宫属官大部分都被派出去做事了,只有一些年纪大的,或者德高望重的留了下来,孙允博两者都沾。
一到这里,他便沉下了脸,先说顾筠不对,请他回房待着,而后对着朝耀拱手,道:“殿下是想臣参您一本吗?如果您想,那我也不是不能做。”
朝耀甩袖就走。
他的人不敢进来偏殿,在外守着,一见他出来,忙跟了上去。
孙允博压低声音,对张掌设说,代我向顾次妃道歉,情非得已,随即也跟了过去。
这玩意正值气头,不看着它,会把东宫拱出一个坑来。
张掌设将孙允博的话,一字不漏,传给了顾筠。
顾筠点了点头,实际上,即便孙允博不叫张掌设带这么一句话,他也不会误会对方。
从入东宫起,不论是不是朝恹这头的人,东宫里面的人对自己就是尊重,压根不存在轻视,更别提训斥。
顾筠心里清楚,这与朝恹的态度有关。
他隔着透亮的窗户,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抄起双臂,预备着等朝恹回来,向朝恹告状。
不求现在报复回去,但求以后报复回去。
顾筠承认自己心眼不太大,有一笔算一笔,统统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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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昼短夜长,很快就天黑了。
此刻,朝恹还没回来。
朝耀等得窝火,明明东宫的人已经传信给对方,对方回话,不多时便归。不多时?这都几个时辰了,还没回来,摆明故意晾着自己。
他的目光阴鸷,气冲冲离去。
孙允博目送朝耀离去,感觉自己年轻十岁。
顾筠殿中的人同孙允博擦肩而过时,听到孙大学士引经据典,很有文化地低低骂他,对方将这事告知了顾筠。
顾筠先是笑了,笑完嘱咐人不要乱传,待到对方保证了,走出殿门,天上已经不飞雪了,四下冷淡,寂静得要命。
顾筠回到殿中,收拾收拾,再看两页书,想想自己没有着落的种子们,躺床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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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刑部出来,整个世界的光线便只能依靠提着的灯笼,大道两旁的灯,自皇帝说要赈寒之后,皇城之内,很多地方都不点了。
夜又深,天又寒,没有明亮的火光,越发孤冷。
脚下的路,潮湿得很,一走一个脚印,灯笼模糊地倒映着残影。
赵禾走在朝恹左侧,悄然看了看跟在后头的都督佥事华雀和一众护卫,再看了看隔在他们之间的东宫亲卫,心安得很。
他回过头来,声音压得很低,对朝恹道:“殿下,这次清查旧案,咱们手头不是查到八殿下犯事了吗,怎么不提出来,给八殿下点厉害看看?省得对方到处跳,不把您当回事儿。”
朝恹闻言,轻声问道:“然后呢?”
赵禾懵道:“什么然后?”他低了头,“奴婢愚钝,还请殿下直言。”
朝恹道:“对于跳蚤,力度轻了,按不死。”
赵禾琢磨着这话,尚且没有琢磨出个所以然来,便听朝恹道:“之前让你选出几个机灵忠心的内侍,做好了吗?”
赵禾抖了个激灵,心说:光顾着和您跑上跑下干大事了,忘了这茬了。他道:“殿下,再给我两天时间。”
朝恹笑着说道:“给你十天都行,但如果你没办好,那我就会摘了你的脑袋。”
赵禾连忙道:“殿下放心,事情绝对办好,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糊弄。”
一行人到了东宫,都督佥事华雀带着一干护卫,回去休息了。
朝恹吩咐赵禾等人,把这几日东宫属官处理好的东宫文书整理出来,在文华殿后殿,接着做事。
文书批阅完毕,已经三更天,本来还想再看看自己私产账本,察觉时间,只能遗憾作罢。
“没事了,休息吧。”朝恹对侍立在侧的赵禾说。
赵禾露出疲倦的微笑,终于等到这句话了,他已经灌了一壶浓茶。
朝恹:“五更天过后,再去刑部,还能睡差不多两个时辰,抓紧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