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水墨画,萧亦罕见得无话可说,好半天磨了下牙:“封听筠,你也没必要好为人师成这样。”
眼见朱笔要被人捏断,封听筠用了些力气才收回来,就着笔上的温度,在奏折上落笔:“这样比较正常。”
话音刚落,萧亦就是一愣。
反应过来后,没了心理负担,跑到窗边背接阳光趴下。
昨夜没休息好,现在正好补觉。
封听筠批完几道,回头时便见人趴在桌上补觉,也不知睡没睡着,睫毛颤颤,窗下,脸上的绒毛都是散着碎光的。
再看天色,进内殿拿出件披风来轻轻盖上。
萧亦没睡熟,掀起半道眼睑看了一眼,见此封听筠抬手给人挡了下光。
没了光亮,掌心下的人继续入睡,不可谓不放纵。
正好王福按规矩进门奉茶,见此难忍欣慰,差点老泪纵横起来。
放下茶杯时,感慨着:“总算是……陛下不容易啊!”
封听筠压了下眼皮,手间拂过一两根碎发,低头再看萧亦,什么话也没提。单是没由头的问了句:“下月先皇忌辰,安排下去的事准备得怎样?季折那边你多加配合。”
此情此景,王福没料到封听筠会问这事,怔怔点了下头:“准备妥了。”
“嗯。”又看了身边人几眼,转回批改奏折。
第80章 撞见白倚年
萧亦醒时近黄昏, 封听筠手边没了奏折,不知在写什么,似乎时时留意着他, 他才抬头,对方就毫不迟疑地停了笔,偏头看了过来。
也不需要寒暄, 就着正事问:“饿吗?”
“还好。”萧亦仰了下头,就听骨节“喀嚓”一声,趴久了, 身体几乎是麻的,索性又趴了回来。
没趴几秒,封听筠走至身后, 并未询问萧亦的意见,双手直接覆在萧亦肩上肩,不轻不重替人揉按起来:“那就是睡饱了?”
饱可指代的挺多,萧亦打了个哈欠,心安理得的享受起天子的按摩,没睡麻的那只手拽着封听筠腰间的玉佩玩, 嘴上也不安生:“能睡饱的是辟谷。还要重一点。”
封听筠竟也惯着,手上力度重上几分:“还要重?”
“就这样挺好。”力度正好,他挺满意。
得到回应, 封听筠只觉好笑:“这就适应过来了?”不久前还要拿颗枣子缓解尴尬,现在竟是半点抵触没有了?
萧亦歪了下头看人,不久觉得脖子酸, 就又仰起头来,直勾勾盯着封听筠,语气又好理所当然:“本来接受并不是太良好, 但一想起和你相处远超这几个月,又觉得再不适应,对你好不公平。”
就像他本以为他会再试探试探封听筠喜欢谁,态度又是怎样,梦见人割腕,就全部抛之脑后。
冲动使然,便可冲动下去。
封听筠动作一顿,对上萧亦的目光,倏然招架不住,半晌仰起头,用手遮住萧亦的眼睛。
骤然失去光线,萧亦也没挣扎,任由封听筠捂着眼睛,想到什么难忍问出口:“我之前对你那么差?”
这才说一句,怎么就捂眼睛了。
也没说什么吧……
“也是,今天告白确实过分。”萧亦凭感觉抓住封听筠的袖子,卖乖似的轻轻摇了两下,“我不是一直那么过分。”
摇了好半天,没等来任何动作,难忍思考是不是真没消气,封听筠却撤开手,轻声回答:“没有。”
垂眼间,手指又动了一下。
指尖轻轻刮睫毛,过分的痒,萧亦眨了两下眼睛,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封听筠回答的是他问的第一个问题,继而再次无辜偏头:“那你怎么看起来那么难过?”
活似被骗财骗身后的良家少男。
封听筠笑了下:“你的错觉。”
大概是老天都帮着他,王福快步进门请两人去隔壁用饭:“陛下,萧大人,晚饭准备好了。”
受害人不欲深究,萧亦便也抛开不谈,抓着封听筠伸出的手站起来,有一搭没一搭问着:“右相有密室吗?你知不知道在哪?”
“有,在卧房隔壁。”相比萧亦府中的密室,右相密室中能搜出来的就太少了。
但也没败了萧亦的兴致,“吃完陪你去。”
萧亦欣然接受。
封听筠没其他皇帝那么奢侈,桌上饭菜一道最多夹三次的话,十五六岁的青年都吃不饱。
却有一道,让萧亦忍不住看向封听筠:“你不是不吃牛肉?”
这事,他问过封听筠不止一次,答案都是不吃。
那现在桌上摆着这道牛排,现代西方制法的牛排,是做什么?
封听筠看了萧亦一眼:“不是喜欢吃牛肉?”
开小灶,心意虽好,但萧亦无法领情:“陛下,我爱吃牛肉没问题,但你要专门叫人给我做一道,明天御史那,说得过去吗?”
内容他都想好了:天灾在前耕牛稀少,天子带头实用吃牛肉,之后若兴起食牛之风,乃社稷之害!
本来风评也不好,现在再生事端,当真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安排暗卫出去买的,御厨是我的人。”封听筠垂眼替萧亦添了碗汤,“参不到我。”
也不知为何,又拿起一旁试毒的银针试了下牛肉,顶着萧亦疑惑的目光,简而言之:“放心了吗?”
从根源杜绝后患,饶是萧亦也想夸两句:“陛下心细如发!”
封听筠又是无奈,夹了块藕塞住萧亦的嘴:“好好吃饭。”
萧亦没意见,吃个七八分饱,放下筷子守着封听筠。
见人一举一动皆是赏心悦目,细嚼慢咽成这样,一顿饭是不是需要用半个小时。
不料封听筠在他放筷子后不久,便停了手:“走吗?”
少于预估,萧亦有些遗憾:“行吧。”
封听筠也不知萧亦在遗憾什么,看了眼桌上的菜,都是按萧亦口味来的,总不至于不合胃口,便又问道:“还是不适应?”
“没。”萧亦不想过多纠结,两指捏过封听筠的袖子,“你带路。”
封听筠任由萧亦揪着,说是带路,仍是并肩走着。
右相府地理位置极佳,离皇宫没多远,马车到路口,封听筠先揭起帘子,萧亦就着揭开的车帘走出来,也伸手抬了一道,难得揶揄封听筠:“你这么伏低做小,很难不让我怀疑,我欺负过你。”
回想之前,也觉得封听筠过分顺从他了。
封听筠莞尔:“哪来那么多想法?”
萧亦也笑,笑得招人:“怎么谈个恋爱,给我种债主与负债人的既视感?”
封听筠还未回答,两座府邸相隔的巷子里,忽然逃窜出个人,跌跌撞撞摔在地上,巨响之下,无异于被从高处砸下来。
萧亦应声看去,正值地上人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泪水混着泥土,头发也黏在之上,泪眼无意识流泪,撑手要爬起来时,领口大敞,露出的皮肤红白交加。
是白倚年!
白倚年对空呜咽一声,巷子里追出十来个人,也不管萧亦他们还看着,围着人就开始打,拳脚相加,声声到骨。
萧亦习惯性冲出去,封听筠紧随其后,动作不算快。
还未赶到,殴打者中一人突然倒地,空出来的空间里,白倚年摇摇晃晃站着反击,拳头上血色斑斑,向来纯善的眼中,嗜血的眼眸近乎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