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夜往宫外跑,理应有所收获。
“没查到具体出处,但应该在帝陵附近。”右相做事谨慎,她们顺藤摸瓜查到几处挂羊头卖狗肉的交易地点,表面是交易货物,实际是运输真金白银。
但再跟踪运输的人,到帝陵附近便没了线索,如从未有过般销声匿迹了。
萧亦抬眼,莫名与温思远目光相撞,各自压了眼睫,由萧亦问出:“今晚能到帝陵吧?”
封听筠轻抬车帘,外面的人散得差不多,应当是跑去前面加入大部队了。估摸着禁军解决事的速度,捏了下鼻梁:“深夜能到。”
下棋的俩人又对视,各挑了下眉,默不作声下着棋。
比起开始的一子一算,对视完基本成了乱来,草草结束一盘,五子都没连齐,就黑白交加抓进盒子。
温思远起身:“我找我哥去了。”
萧亦捞起件大氅坐回封听筠身边,封听筠自觉收拾桌上奏折给人腾出块地来,做完一切,瞥见两位女子的疑惑解释道:“要睡觉。”
又看向萧亦:“晚上出去我能陪同吗?”
俩人都是闲不住的,已经默契到了不声不响就知道对方想外出的地步。
方才一见他们对视沉默,便知都想出去一趟了。
闹腾时不显,安静时是是要弄事。
“盟友协约,禁止携带家属。”带去了,剩下那个多尴尬。
封听筠竟淡然处之,没发表什么意见。
封雅云佩服:“当真了解。”也不是没眼力见的,挽起桑黎的胳膊,“不打扰你们了。”
一挽手一关门,整套动作下来不过是几次眨眼,来得风驰电掣,走得更是电光火石。
车门都被砸得掉漆,恰如车外局面。
如此情形他们要作伴夜出,封听筠不阻止,完全在萧亦意料之外,但没多想,就着才拾掇出来的桌子趴着睡觉,睡意要起时封听筠起身将窗户关严实,随后担心车内灯光凉,不知从哪又摸来件披风罩在萧亦头上。
才坐下,要睡熟的人伸出只手来,勾着腰带没撒手,声音含糊着:“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封听筠笑了笑,没撤开腰间的爪子,任由萧亦屈指勾着,再拿起奏折,正是近日才好些的临王递来的。
一面白纸,仅落了四个字——陛下万安。
看向已经睡着的萧亦,封听筠不知这个安字,是安在了哪里。
若无前世那件事,他理当会容人安稳。
恰若心灵感应,浑噩陷入梦中的萧亦,面前之人也是临王。前几次皆是旁观视角,这次却是附身在前世的自己身上的。
“萧大人!”梦中临王相较现世,脸色不知好到了哪里,轻声唤了一道,对面的人正是他的反面案例,面色如纸没几分浓色,“到您落子了。”
萧亦应声低头,桌上是正规的围棋,双方落子皆讲究,一时分不清哪方会是他下的,偏向手边装棋子的盒子,白子的布局明显不是他的风格。
捏着棋子,状若斟酌,心底却是一震。
他见过一模一样的棋盘!
顺着记忆中的位置看去,正与身体主人的动作不谋而合,皆落在一处,动作缓慢声音也过分地轻。因此一夕之间,融为一体。
萧亦紧盯棋盘,却见临王不假思索,落到了记忆中那人同样的地方。
之后无人再落子,萧亦与临王目光接洽,谁也未曾移开。
临王先出言:“您可想问什么?”
萧亦不问凡答:“你知道我不是萧成珏。”接着发出声笑,“殿下,我也知你不是封澈。”
“我兴许猜到了殿下是谁。”萧亦虚虚握着拳,要指认对方的指尖,无一例外对准的是自己。
半天似乎也意识到了蜷缩不利于自身,放松着摊开了手。
“萧大人,若我孑然一身,我当会谢谢你。”临王温和笑着,一如往常。
一位非萧成珏被唤作萧大人,一位非封澈被唤作殿下。
“互抵吧。”萧亦同样无害笑着,因着身体确实不好,没笑多久就偏头咳了起来。
抬头时许是身体不佳,没再笑着,“我只想知道,为何?”
“您有担心之人,唯恐对方行将踏错,我同样有。”临王坦诚,伸手接住片枯黄的落叶,摩挲着放到桌面,“万物败于冬,我不能见他枯败下去。”
一体之中,原萧亦没出声,附身的萧亦却想问自己和临王,到底要含糊其辞些什么?
怎奈仅是附身,无法夺得控制权,只能等身体主人发话。
听来来句各怀鬼胎的。
“你想要怎样?”
“您莫责怪。”
前者是萧亦自己,后者是临王。
“责怪什么?都叫别人成这副模样了,还有资格责怪吗?”萧亦的话尖锐起来,似要撕破脸。
天空零星飘起雪来,将语气都打落成了霜。
临王不觉什么,捏化雪米,无端感慨:“今年第一场雪。”
“看见,冬就齐全了。”
萧亦未言什么,也抬头看了眼黛色穹顶,就是分神这点空隙,不等风雪挂上睫毛,利器没入血肉的声音已尽数入耳。
方才还在化雪的临王,袖中惊掠一道寒光,迅速搅风半圈,裹住几粒雪霎时调整到应对的方向,寸息之间就捅入了心脏所在地。
全程不给人反应的时机,更不容人阻止。
等萧亦回神,活人滚烫的血液已因风雪归冷。
临王拔出胸口的刀,丢到桌子中间,刀把正对萧亦。
胸膛冒血浸透衣物的却是对面的临王。
“我可以问问你是谁吗?”声音随体温消散,临王已是弥留之际。
细看,那冒出的血中,暗得不似鲜血。
萧亦诡异地漠然:“萧亦,别死了死了,还不知道用命栽赃的人叫什么名字。”
握起刀,御花园入口处,右相正和一群朝臣有说有笑走近,为首的封听筠目光散漫,不欲与周边人交谈。
直至看见握着血刃,坐在尸身对面的萧亦。
“萧亦!”萧亦倏然转醒,睁眼人在桌子上。
封听筠死死抱着他,眉宇全是慌乱。
看见他睁眼,禁锢他身体的两只手臂开始泄力,似乎很怕弄疼他。
忽然从梦境到现实,萧亦有几分无所适从,缩在封听筠怀里不动弹,冒出两个字,就没了下文:“临王……”
是谁?
猜出萧亦梦到了什么,封听筠微微松气,解释道:“方才你喊了我一声,之后不论我怎么喊你,你都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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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有加更,但在凌晨,不要等[求你了][求求你了]
第99章 唯独舍不得
萧亦嗯了声, 想不出究竟遗漏了哪里,会让前世的他能猜到临王不是临王,这世都他毫无头绪, 一如无头苍蝇。
郁闷之间,不禁怀疑是不是靠封听筠躺平太久,智力下降了。
几次乱想, 忽地想通什么,回神手指再次勾住封听筠的腰带,难忍磨牙:“说, 你包庇临王干嘛?”
就梦中临王的态度,很难不让人猜测之前让白倚年捡漏陷害他那几次,始作俑者也是临王。
一来临王有作案嫌疑, 二来他穿来也就认识了这么点人,总不能都到现在了,还冒出个BOSS来。
再就是封听筠对临王的态度,从始至终都算不上兄友弟恭,临王回京递折子那天,封听筠不就捏碎个茶杯?
随后, 黑灯瞎火也要跑去射人一箭,其态度昭然若揭。
被直勾勾盯着逼供,封听筠哭笑不得, 腾出只手捏起萧亦勾腰带的手,无可奈何道:“我包庇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