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了拍衣摆起身:“出去说。”
出了门萧亦难忍挥了挥袖子,外面也是一股子茉莉香,浓得折磨神经,没好气问:“他向来如此?”
温思远揶揄一笑:“以前就是个不争不抢的病秧子,谁知道出去一趟回来当众抢起你来。”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这么抢得人尽皆知,恐怕不等今天客人回家,满京城都该知道临王对萧亦另眼相看了。
萧亦斜了温思远一眼,没接茬的意思,抬了抬下巴:“放轻脚步去那边那座阁楼的二楼。”
不远处有一小型阁楼,矮矮一座,黛瓦红墙四角都挂了铜铃,周边却没什么好看的景物,不知是修来做什么的。
温思远扬眉,一看萧亦这幅牙疼的模样就知有戏看,当即不管身上穿的是一身白,长腿一抬往树丛一迈就钻到了深处,绕了个远路从树上爬上楼。
目视温思远躲好,萧亦整理着衣袖,一手横在腹前走向阁楼,阁楼不大,窄窄的门敞开一道,透过门缝能看见里面坐了人。
萧亦抬手敲了两下门:“陈大人。”
“萧大人请进。”正对门两三米都地方,陈祥山正襟危坐,朝着他对面摆放着,背对门的椅子摆了下手,“坐。”
望着椅子,萧亦有一瞬一言难尽,道没说什么径直落座,面无表情看着陈祥山,要笑不笑地想:拖对方的祸,不然他今天应该躺在府里。
“此次请萧大人来,想必您是知道原因的。”陈祥山打着官腔。
萧亦扯出八颗牙齿标准笑来:“下官愚昧,不知陈大人意欲何为。”
陈祥山一噎,脸上划过几分不解:“萧大人没收到我写给您的信?”对着萧亦清澈见底的眼睛,陈祥山也有一瞬拿不准,这到底是看没看到?
看到了该是这幅神情?
见此萧亦无言间诚恳点头:“收到了。”
不然他怎么找来?梦游?这也值得推敲?
收到了为何还满脸坦然?陈祥山细想着,顿时表情有些难耐:“那是我写的不够清楚?”
萧亦又清澈诚挚点头:“清楚。”
“那是……”话没说完,萧亦先温顺晒出个笑,“陈大人这是想清楚后果了?下官劝你三思而后行。”
头顶铜铃莫名发出声响来,很轻一声,就像是被风刮动所带出的一般,半点动静没惊起来。
忽的,陈祥山看着萧亦好像看到金山银山般,眼睛里都蹦出光来,眉飞色舞气沉丹田吼道:“想清楚了,右相年老,新帝尚年轻又握有兵权,明眼人都知道该选谁!”
萧亦不置可否,事实如此不必多说。
人却拍椅而起,一脸严肃:“陈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陈祥山一愣,没料到萧亦会是这幅做派,肉眼无法忽视地挤了下眼皮,一拍椅子同样窜起来:“明哲保身而已,萧大人能保,我为何不能!”
萧亦一脸沉痛,浑身颤抖着抖出袖子下紧握着的拳头来,像是在克制着什么:“你与我如何能比,我还有……”很是冠冕堂皇出言劝导,“若陈大人愿意就此罢休,下官愿意当今日没见过你!”
陈祥山咬紧了牙,又含糊又有声道:“此乃大势所趋,你只用向陛下引荐我就好!”倒是不打哑谜直接说了。
萧亦大失所望摇头:“新帝疑心重,伴君如伴虎岂是好事?”
“如何不行,天子才是正统!”陈祥山满脸决绝,倒是比萧亦的演技还要精尽些,而萧亦要的就是这样,长叹一口气:“既如此,下官也保不了你。”
说着便不等陈祥山挽留,看着门上映着的人影挑眉开门,拉开门时脸上换了副表情,没看清人就说话:“右相大人可有听见。”
门外一身绸缎,站姿分外标准的人正是右相,此时看着陈祥山,脸色有些阴沉。
萧亦抿唇正色道:“大人,如您所见下官劝过了。”像是为右相好般,“皇帝要换血,陈大人即使御史,仍有可用之处,还望您多劝劝。”
说着便言尽于此转身看另一位当事人。
陈祥山定在原地,看着右相阴晴不定的神情,脸上有些精彩。
半晌右相淡声道:“你且回去吧。”
萧亦欣然接受,转身便走,刻意放重了脚步声,然后半步也不停,毫不留恋迈出门,甚至贴心给两位影帝关上了房门。
隔着一两米才站住脚,与二楼窗边抱手而站的温思远对视一眼,无声挑眉一笑。
让温思远来毫无疑问是有用的,比如提醒他什么时候该飙戏。
右相党中官阶不小的,都知道萧亦府中全是右相的人。
却是陈祥山堂而皇之将密信交给管家,甚至毫不遮掩拿给他,试问这是一个要叛出旧党拥护新帝的臣子能做出的事?
而临王又是什么身份,能让心比天高的右相跑一趟?
不是为他,就是为陈祥山。
再说陈祥山是何等精明的人,岂会不知右相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怎会叛变?
做出这事来,毫无疑问是因为他。
两人要设局试探他的忠心,就不妨让他摆双方一道。
因此早在看完信,萧亦就让人把信原封不动送去了右相府,要玩忠贞,陪他们玩一次他也损失不了什么。
难为右相愿意在试探失败后还跑一趟。
右相和陈祥山再次出现在花厅也是半个时辰后,右相又恢复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倒是陈祥山眼见着有几分丧。
“你就不怕陈祥山是真想投诚?”温思远捏着茶杯,语气有几分漫不经心。
“你当谁都是武青?”武青是官职受限,陈祥山有什么找他的必要?
温思远挑眉笑了下,没再多言,晚宴一散便死鸟出笼般飘了出去,出门前不忘朝萧亦挥了挥手:“萧兄下次见!”
前面右相回首意味深长看着萧亦,萧亦回之一笑却被谁急匆匆撞上,趔趄扑前,险些双膝落地。
抬眼不见人,手里却被塞了东西。
第29章 臣给您塞个人如何?
手中的东西卷成手指粗细, 质地分外柔软又不失韧性,应是上好的宣纸,萧亦无声摩挲着表面, 满条不紊走到马车边,全当无事发生。
上车前一刻,大概是命运使然, 抬眼便看见了前方那辆插有赵字旗帜的马车。
棋子迎风招展,地上的阴影诡异摆动起来,好似在提醒萧亦, 右相出门够久了。
萧亦无声叹了句没完没了,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当机立断往后退了步抽出手里的宣纸看了起来:“萧大人见字如晤, 在下齐折,今圣上如日中天统揽大权,右相日薄西山已然式微,在下惟愿拨乱反正……”
齐折,同属户部也是侍郎,与萧亦官职相当, 原被封听筠压一头,萧亦来后喜欢当甩手掌柜,和对方关系不差。
眼下对方正站在不远处盯着他看信, 不用近看也能通过对方僵硬的身体联想到那骤缩几分的瞳孔。
纸上字数不多,萧亦没完全看完,掩眸一瞬, 指间用力摩挲宣纸,不经意便折出个对痕来,随即果断走向右相的马车, 没避着任何人,手指贴着窗子便轻敲了三声:“右相大人,下官捡到了您的东西,特来归还。”
车窗结构使然,能从外面拉开,也能从里面推开,萧亦眼睛都不眨就握着边角掀窗,指间夹着两三片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的银叶子,混着那卷纸便递进了窗。
如此不请示便开窗,实为冒昧。
下一刻右相便从里支起车窗,脸色不见得有多好看,窗下桌子上落着两片银叶子和一卷松松垮垮的信,只看落地造型,像是富人高高在上随意赏给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