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宿敌的第七种方式(73)

2025-12-26

  钟昭以为江望渡不应该怀疑, 自己会对水苏有想法才对。

  当然更关键的是,以他们现在这不清不楚的关系,江望渡有什么资格过问他的私事?

  钟昭本该如此想,甚至可以讥讽地刺他几句, 就像他们刚认识时那样,借一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都能阴阳怪气半天。

  然而事实是,一看到江望渡微蹙眉头抿着唇,再想想他现在为什么会是这个表情,钟昭脸上的笑意根本控制不住,问完方才那句话之后没有得到回应,他就偏过头去不看对方,虽然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但是肩膀一直在抖。

  这样的生活安逸而平静,有点太好了,也跟两个人中间横亘着血海深仇的前世差距太大了。

  钟昭这一刻什么都不愿意考虑,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江望渡有了感情,像一个乌龟一样想着,他们真的是一个人吗?

  如果今生江望渡没作恶,我凭什么用前世这人的过错惩罚他?

  钟昭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心里对他的仇恨在慢慢淡化,开始有了为面前的江望渡鸣不平的冲动。

  这个认知让他逐渐冷静,脸上的笑容也终于得到遏制。但就在这时,忍了半天的江望渡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钟昭被对方按到下意识往后仰,江望渡用的力道不算重,气急败坏想让他不好受的成分比较大,于是他没生出什么反抗的念头,手伸出去也只是搭在对方腰上。

  “江大人,有必要吗?”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再开口的时候又情不自禁地带上了笑意,“这样真的显得你很在意。”

  此言一出,钟昭都有点惊讶自己居然能这么欠,这种调侃的话哪里像真实年纪已经二十八的人说的,倒像个货真价实的十八岁。

  他发现江望渡脸上也出现片刻空白,随即便慢慢由白转红,看着更跟恼羞成怒没什么区别了。

  钟昭此时已经愉悦到了有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地步,见状拖着长音,就是不肯直接讲实话:“不瞒江大人说,我跟水……”

  很可惜,他的后半句话没照原本的节奏说,因为还没等水后面的苏字说出来,江望渡就松开其中一只手,往他脸上打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的力道跟掐他脖子差不太多,绝对算不上重,但已经足够彰显出江望渡的愤怒。

  钟昭愣了一下,立刻意识到江望渡是真的来火了。而也确如他所料,江望渡扇完这下就放开他,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后退两步,嗤道:“也是,钟大人现在能为陛下拟折,这是何等荣耀?你在外面宠幸个戏子而已,岂是我能过问的?”

  话落之后,他重新坐在了一旁的座位上,心平气和地道:“算我玩不起,等下孙复回来吃完这顿饭,钟大人就回去吧。”

  “别这么说。”钟昭用自己的手覆上他的,没有再说什么刺激人的东西,“刚刚你没让我说完那句话,我跟水苏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之所以赎他出来……”

  说到这里,他微微停了一下,还是没把赵南寻这号人引出来,只是道:“之所以赎他出来,就是觉得这人很可怜,没别的意思。”

  江望渡心火犹未消,直接把手从底下抽了回来,寒声道:“什么叫没让你说完那句话,合着这一切还是我的错?你爱跟谁好跟谁好,吃完这顿饭就给我滚。”

  眼瞧着光动嘴解决不了,钟昭绕到他面前蹲下/身子,以一个很不舒服的姿势抱住坐在椅子上的江望渡的腰,低声道,“是我不好,说了混账话,但我跟水苏真的什么都没有,江大人饶我一次,哪怕是看在我现在无家可归的份上。”

  “什么?”江望渡立刻从这句话里捕捉到重点,推他肩膀的手停了下来,“你家房子好好的在那里,怎么会无家可归?”

  “就是因为水苏。”提到被迫从家里搬出来,钟昭依然很无奈,但也好在有这么一遭,否则他现在还想不出哄江望渡的理由,“我家没有多余的卧房,我本来想着在我那间屋打个床,谁知我爹也信不过我,这不,把我赶出来了。”

  他说到这里,终于听到江望渡发出一声轻笑,松了一口气,抬起头说道:“然后我现在的任务,就是找一个至少有四间房、还不能太贵的宅子,否则根本就回不了家,我爹防我跟防贼一样,我都不知道我到底哪里像酒色之徒。”

  江望渡垂眼看他,不轻不重地哼道:“连着那么多天去捧一个人的场,还豪掷几百两把人带回家,我要是你爹,估计得打断你的腿,看你敢不敢在外面浪。还想在你那间房打一张床,我看你像床。”

  “不生气了?”钟昭蹲得腿一阵阵发麻,但还是维持着现有的姿势没动,笑道,“大人不是赏了我一巴掌么,就当替我爹教训过我了。这事我确实做得不妥,考虑得太浅,以后再也不会了。”

  钟昭这张脸生得很得天独厚,明明不是什么多情人的样貌,没表情时甚至稍显冷淡,可眼中含情的样子又实在打动人心。江望渡看了一会儿,也确实生不起气来,抬手摸了摸他左边脸颊:“疼吗?”

  “当然。”钟昭其实已经没什么感觉,但听到这话还是低笑道,“要不江大人让我打回来?”

  江望渡轻轻嗯了一声:“等晚上上了榻,我让你打回来。”

  “你这个人真是……”钟昭一时语塞,看着他睫毛忽闪忽闪在脸上留下的阴影,感觉自己心里某一块柔软得不可思议,良久后轻轻在他臀侧拍了一下,“行了,轻舟,这便算我已经讨了回来,不必内疚,你打人一点也不疼。”

  “那是我没真的想收拾你。”江望渡一听这话就笑了,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来,冲人挑了挑眉道,“就你这样的放到校场上,我一个人吊打八个不成任何问题。”

  他开口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带着独一份的自信和张扬,钟昭看得眼热,喉结轻轻地滚动一下,捏着对方的下巴让他抬起了头。

  江望渡不躲不避,直直地望进了他的眼睛里,几乎是在鼓励。

  钟昭受不住这个,当然他也不想忍,头慢慢地低了下去。

  可就在两张唇碰上的前一瞬,房间的门忽然被撞开,孙复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门外挤了进来,一开口就是:“公子我跟你说,今天的菜可便宜了,我……”

  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憋了回去,他看到屋内两人后,登时惊叫一声:“你俩和好了?”

  “……”刚刚大好的气氛被毁得干干净净,钟昭闭眼,重新坐回自己一开始的位置上,“孙复,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很碍事。”

  “你觉得我碍事也没有用,我认识公子的时候你才刚出生。”孙复不客气地顶了一句,随后又恨铁不成钢地看向江望渡,“公子,你这立场也太不坚定了!”

  江望渡一句话都没有,端着茶杯欲盖弥彰地转过头。钟昭好声好气地再次给人把整件事情解释了一遍,孙复脸上的表情有所松动,但还是斜着眼:“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要在我们这住一段时间?”

  钟昭轻轻颔首:“短则几天,长则半个月,主要看宅子找得顺不顺利。不过当然,若江大人赶我走,那我肯定立刻就得走人。”

  “你简直烦死了。”他这话说得太假,江望渡怎么可能赶他。孙复把手里东西放到旁边,瞪了他一眼,走到江望渡身边嘀嘀咕咕,“您不从镇国公府拿银子,皇上赐的东西更不用,太子那边也好长时间没接济咱了,兵马司那点俸禄,想供三个人的吃喝可没那么容易。”

  孙复讲话时并没有避人,钟昭听得清清楚楚。他皱了皱眉,没想到谢英在银钱上也不大方。

  他对此感觉很匪夷所思,不过转念又想,江望渡以前穿的用的都不是凡品,也就最近一年没怎么置办新衣服,估计从前谢英没少给人塞钱,不会在这方面短了他。

  而现在之所以不给,八成是因为江望渡频频不听指令,谢英看不惯想给个教训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