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阮玉(40)一下子哭了出来,一边啪嗒啪嗒掉眼泪,一边拿新的绷带给她缠在腹部的旧绷带外头,“我不要一个人回扬州……呜呜呜……爹爹已经走了,你不能再离开我……呜呜呜……”
白秋霜嘴唇惨白,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只静静望着他,像在看他最后一眼。
阮玉(40)拿袖子一把抹去眼泪,拼命给她缠上绷带,可新缠上的绷带很快又被血浸透了,好像怎么做都止不住血、好像怎么做都无法再挽回白秋霜飞快逝去的生命一样,阮玉(40)急得哇哇直哭:“娘、娘,为什么血止不住了……你醒醒、你醒醒……”
白秋霜目光已经涣散,无法再回应他了。
阮玉(40)泪流满面,偏偏身边连个出主意和照看的人都没有,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行!不行!你不要睡!我马上去找大夫!”
他草草给她身上的小伤一缠,披上蓑衣挡住浑身的血迹,猛地冲入了雨中。
半夜,阮老板的别院大门被急促地敲响,老管家一边喊着“谁呀?”,一边打开大门,就见阮玉(40)一下子冲进来,大喊:“二叔!二叔!”
“哎呦,我的小公子,你回京城啦。老爷前几日出京收货,这会儿不在。”老管家见他只披着件蓑衣,转身就要去给他拿伞,阮玉(40)急得一把拉住他:“刘叔,我娘受了重伤!肚子上一道老长的刀伤止不住血,人快要撑不住了!”
刘叔吓了一大跳,好在他人老经事,连忙进屋去找出个药箱:“这里头有老参片,能吊一吊命,但还是得找个老大夫才行!那种在军中待过的,专门治外伤的,哎哟,老爷也不认得这样的老大夫……”
阮玉(40)猛然一顿。
“我、我知道谁能找到,刘叔,你赶紧去我娘那儿给她含着参片!”
刘叔连忙应下,又叮嘱:“公子可千万要找靠得住的人,要是大夫人受刀伤的事儿传给外人知道,会惹出麻烦!”
靖远侯府在城东,从阮老板的这处别院过去并不远,只需穿过繁华的东隆大街。京城并无宵禁,往常东隆大街这会儿正是热闹的时候,但今晚下了雨,街边的店铺照常开着,街上却没有几个人,只听见阮玉(40)急匆匆的脚步啪嗒啪嗒踩在雨中的青石板上。
就在经过一家铺子时,一道声音忽而传入耳中。
“阿故,你看这料子如何?”
阮玉(40)猛地停住脚步,转头一看,苏小姐正在店中挑锦缎,她穿着鹅黄的娇艳衣裙,钗环朱翠琳琅满头,贵气逼人,一旁的秦故一身烟青锦缎,华服在灯下流光溢彩,好一双登对的璧人。
阮玉(40)眼睁睁看着他们有说有笑一块儿挑着布料,怔怔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粗麻蓑衣。
真寒酸。
前几日才说了后会无期,今日又走投无路求上门来,这就是他寒酸卑微、无可奈何的人生。
前几日他还说秦故卑鄙无耻,可现在仗着秦故对他看重几分,肆无忌惮地求上门来,自己难道不卑鄙无耻么?
萍水相逢,无缘无故,秦故又凭什么要帮他呢?
就在这时,秦故不经意转头,同街边的他四目相对。
阮玉(40)湿淋淋的狼狈落魄全被看得一清二楚,他甚至清晰地看见秦故诧异地瞪大了眼睛,脑中登时轰然一声,转头就跑!
“玉儿!”秦故猛然起身,冲出店门追了出来。
第34章 屋漏雨秦故给补
阮玉(40)才跑出几步, 就被他一把抓住,秦故看他上上下下都湿透了,只披着件粗陋的蓑衣, 就忍不住说他:“这么晚了还跑出来,穿了蓑衣也不知道戴个斗笠?”
泉生则赶紧追过来, 将油伞撑开为两人遮雨:“哎哟,爷,您身上都湿了,咱们快进店去, 外头雨大着呢!”
秦故拿袖摆给阮玉(40)擦了擦湿漉漉的脸蛋儿, 那昂贵的烟青锦缎就洇湿了一小块,阮玉(40)连忙把脸扭开:“我、我来找你,是想……”
就在这时, 苏小姐也提着裙摆打着伞追出来了:“阿故,怎么了?啊呀,是阮公子, 怎么这样狼狈?”
阮玉(40)一下子住了嘴。
秦故却跟没听见苏小姐讲话似的,兀自将他湿漉漉的鬓发拢到耳后,双手捧着他的脸:“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阮玉(40)信得过秦故, 可跟苏小姐一点儿都不熟, 哪敢当着她的面说自己娘亲受刀伤的事儿, 虽然心里急得要上火, 可也只能咬着嘴唇, 勉强道:“没、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没事你大半夜冒雨跑出来?”秦故当然不信,说完了觉得自己语气太凶,想起承诺过不再这么跟阮玉(40)讲话的, 又改口,“出什么事儿了,告诉我,我帮你。”
苏小姐在旁道:“阿故,别在这儿说话,雨太大了,到店里去说。”
她伸出手轻轻搭在秦故的胳膊上,想要他往回走。
阮玉(40)盯着那只白皙的玉手,只觉得它搭在秦故身上实在碍眼极了,而目光顺着这手往上一看,就与苏小姐满带敌意的冷漠眼神相撞。
她不想让秦故帮他。
阮玉(40)瑟缩了一下,耳边还是秦故焦急的声音:“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苏小姐冷冷盯着他,手搭在秦故胳膊上,一步都不挪,像是料到他当着她的面说不出口。
她故意的!
阮玉(40)心中又急又怒,本来就火烧眉毛,她还在中间拦着,登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头扑进秦故怀中,故意一把将秦故从苏小姐手里扯了出来:“阿故,我好怕……呜呜呜……”
秦故一愣,一时脑子全是“阿故”,心头涌上狂喜,嘴角压都压不住,连忙抱住他:“没事、没事,别怕,有我在。”
阮玉(40)埋在他怀里,呜呜哭着:“我有话和你说,要单独说。”
秦故二话不说把他抱上了自己的马车,苏小姐拦都拦不住,气急败坏地一跺脚:“阿故!料子还没挑好!”
秦故这才想起她,撩开车帘:“表姐见谅,挑这些东西我不在行,你随便挑挑,反正是捐给庙里,心意到了就行!”
说完,留下石生在此付账,就吩咐车夫赶车。
没了苏小姐,阮玉(40)立刻道:“我娘受了重伤,你能不能找个好大夫给她看看?”
秦故正给他解身上的蓑衣,一解开发现里头衣裳上染了血,连忙又给他盖上了:“不着急,慢慢说,是什么伤,伤得重不重。”
“是刀伤,最深的一道在肚子上,止不住血。”阮玉(40)忙道。
秦故立刻叫了泉生:“去东街巷找孙大夫,刀伤,伤口深,失血多,叫他备齐工具和药。”
泉生立刻领命而去,待秦故和阮玉(40)坐马车回到小院,他也骑着马儿将孙大夫送到了院门口。
“夫人这伤口要立刻缝合,现下没有帮手,三公子,你在军中给我打过下手,你来当帮手,泉生给我递工具。”孙大夫麻利地将袖子卷起来,从药箱中拿出剪子、针线和烈酒,“其他人,去烧热水。”
秦故将宽袍大袖的外衣一脱,过来给他当帮手用力按住伤口,孙大夫用烈酒洗了手,将线穿入绣花针中,剪子和针在油灯上烧了一烧,而后一剪子剪开了白秋霜腹部的绷带和衣裳。
虽有秦故用力按着伤口,可鲜血还是瞬间涌了出来,阮玉(40)登时眼睛就红了,不敢再看,连忙叫上刘叔去柴房烧热水。
刘叔跟着他出来,麻溜地给灶膛生上火,才问:“公子,这是您从哪儿找的大夫?是那位爷找来的么?他靠得住么?”
阮玉(40)给锅里加满水,抹了把眼泪:“靠得住的,他不会害我。”
刘叔这才放心,待锅里的水烧热了,他便同阮玉(40)轮流送水去房中,清水送进去,染红了送出来,如此一直忙活到后半夜,孙大夫才总算将伤口全部缝合完毕,洒上药粉,裹好了绷带。
“这个药粉,每日换三次。”他将药包搁在桌上,“头几日夫人会十分难熬,只能靠她自己撑过来,饮食要清淡,不要乱吃东西,也不能喝汤水,她流血流得太多,喝了水一个不小心就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