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道我命不久矣(158)

2025-10-22 评论

  只是恻隐之心又如何,他不能不去恨。

  年后要不了多久就快立春了,可是这个冬季的雪似乎额外多,飘飘洒洒将一地的罪证都掩藏了起来。

  *

  荀还是离开巷子时走的不快,他知道身后不止卓云蔚一个人,只是此时没有闲心再管了。

  卓云蔚不愧是在荀还是身边待了那么多年,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连血带肉,更让他悲哀的是他觉得卓云蔚说的每句话都对。

  世间从不曾有没来由的好,若非血脉牵扯便是有利可图,仔细想想他自己或许也是因为当年老王爷的恩情才会下意识亲近谢玉绥,之后贪恋他不经意的关心和温柔,想要那份二十多年未曾感觉过的温暖,他可能想要的只是一个不带有任何目的的拥抱。

  想到这里荀还是又不禁有些埋怨卓云蔚,如果卓云蔚不说破,或许荀还是还可以抱着那份离开前的温存,抱着那一份念想……去死。

  小巷距离皇宫并不远,荀还是却走的很慢,每动一步心如刀绞。

  那种熟悉的疼痛一点点开始从胸口蔓延到全身,喉咙里满是血腥味,幸而有面具遮挡藏住了他白如雪的脸,也藏住了唇缝间的殷红。

  街上果不其然满是穿着软甲的士兵,原本满街的行人不知道躲到了何处,荀还是脚步停在巷口的阴影里,在瞧见一队士兵由远及近的跑来时,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

  皇宫内四处灯火通明,蜡烛映亮了宫墙恍若白昼。

  太子站在御书房内,身后只带着一人,那人一身夜行衣,面容丑陋,一双眼睛里满是阴翳——

  是方景明。

  桌子后面的龙椅上,皇帝端坐在其上,双手放置两侧,模样看似随意却隐隐散发着上位者的威压,然而他到底是年老,如今对面的再也不是被他瞪一眼就吓得跪地的儿子。

  鸟儿早已褪去嫩黄色的嘴角,翅膀在不知不觉中丰满,它已经不能容忍上面有个老鹰压制着,即日起他自己便要成为翱翔于天空的鹰。

  窗上隐约能看见外面站着的人影,皇帝至今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太子拉了把椅子坐在皇帝对面:“其实儿臣原本没想这么快动手,都是父皇逼儿臣,将儿臣一步步逼到此处。”

  皇帝冷哼,他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跟这个逆子多讲,动怒也动过了,满地的碎瓷片和书本褶子都是先前砸的,可有什么用呢?震怒之后还是得跟这个逆子面对面,一点办法都没有。

  “如果父皇没有自断一臂,或许儿臣还会忌惮,可是就连天枢阁都开始内讧,今年您还兴冲冲地让荀还是去杀赵家人吧?”

  “你!”皇帝猛地坐起,双眼瞪得老大,“你竟然用你母家的人做诱饵,就为了将天枢阁的人手引过去?!”

  “父皇您别激动,这也是跟您学的。”话音方落,外面传来敲门声,太子轻笑一声示意方景明去开门。

  御书房里跟往常一样放满了火盆,门帘被拉开时雪花只飘了没多远就全都化成水滴消失于地毯之上,随后皇帝看着本该死的赵淳走了进来。

  他双手死死攥着一个东西,走到太子身后时有些惧怕又有些怨毒的眼神落在皇帝身上,过了少倾,他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桌子上。

  太子食指敲了敲玉佩旁边的桌子:“父皇您已经年老,识人不清。您真以为天枢阁就一直掌握在您的手里吗?您以为自己拿捏了荀还是,给他下毒让他不得不给您卖命,殊不知他就是潜伏在您身边的毒蛇,给他下毒又如何?毒蛇到底是毒蛇,您以为如今局面为何走到了现在这一步?”

  皇帝的眼睛落在玉佩上,他并不认识这个玉佩,但是却将眼底的疑惑掩藏了起来,面上看起来波澜不惊。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荀还是自以为自己便是那个黄雀,想要看着儿臣跟您争。”太子笑道,“您还记得早年您为了有一个发兵祁国的理由,硬是派人烧了东都一整条街的事情吗?当时祁国王爷被人引着从那条街巷路过,正巧被您的人瞧见他救了一个小童,之后您查找小童的下落无果,梁和昶觉得这是自己一个表现的机会,便将自己府上一个远房亲戚的小孩推了出来,为了万无一失甚至杀了他全家。那小童于公堂之上指认王爷便是引起东都之乱的罪魁祸首,这才给了您发兵的理由。”

  “原本那个小童被利用完之后应该悄无声息的处理掉,却正赶上梁家小儿子夭折,梁夫人神志失常,无意中见到那小童后要死要活地非说是自己的亲儿子。那小童倒也是运气好,他年幼身体不好,发了几次烧之后彻底忘了这事,就这样做了梁家的小公子。”

  “荀还是这人藏得太深,儿臣原本也不知道他才是当初真正被王爷救了的小童,直到邕州城里,那个假公子梁弘杰死于荀还是之手,之后没多久又于邕州城外发现疑似祁国王爷的墓冢,之后有人跟儿臣回报,说荀还是一直很宝贝的玉佩其实是祁国王爷之物,之后儿臣才确定……”

  太子站起来,前倾着身子盯着自己至亲的父亲:“现任天枢阁阁主荀还是,其实就是二十年前留在人间的恶鬼,这么多年他潜伏在您身边,就等着要您的命呢!”

 

 

第92章 

  其实邾国的国运老早就开始呈现颓败之势,盛极必衰,皇帝在继任之后没多久意图对外寻找突破,试图再给国家创造上升的空间。只是他选的方式有问题,皇家教育未能教会他如何将百姓的性命放在第一位,反而觉得天下之大百姓之多,牺牲少许却能成就更多的人,这种牺牲值得。

  皇帝沉默地听着太子讲着这些对于他来说无关紧要的事情。

  “孤何须在乎一个棋子的身世。”皇帝冷笑,“太子的心思太杂太乱,顾忌的层面也太多,殊不知杂而不精是大忌。”

  太子端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左手转动着右手拇指上的扳指,烛光之下眸色明灭难辨。

  皇帝的话就像是一根针死死地扎进了他的心里,到底还是被压制了这么多年,揣度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他下意识怀疑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脑子飞快转动思考整个布局,就在这时,一直站在身后的方景明突然拔刀掠至太子身前。

  烛火闪动,皇帝身边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两个黑衣人。

  两人脸上戴着面具,安然地站在皇帝身后,那模样就好像存在已久,而非乍然出现。

  这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人让太子一惊,双手用力攥在椅子上,身体前倾,眼看着就要站起来,只是在屁股抬了一寸的时候却又慢慢地坐了下去。

  他不能乱,更不能在皇帝面前乱。

  太子内心随意动摇,面上却不动声色,瞥了一眼多出来的两个人,轻笑一声试探道:“父皇终究是父皇,竟在这深宫中养了另外一批死侍,怕是早已不相信天枢阁,意图铲除之后另扶他人罢,殊不知这些死侍较比荀还是如何?”

  皇帝岂能看不出太子的意思,但他现在就是需要太子看不出深浅,要让太子忌惮。

  然而皇帝正在思考要如何开口,却听太子悠闲地补了句:“武功估摸着想必跟上那个怪物有些难,估计也就命长点。”

  “哦不。”刚说一句,太子又否认了自己,他托着下巴歪着头道,“就现在这个形式来看,命未必有荀还是长。”

  话必,桌子上烛光再次一闪。

  身侧又多了两个身影,太子垂眼玩着扳指:“要不儿臣帮父皇试探一下您的这些死侍与天枢阁相较如何罢。”

  “殿下也太心急了,我们着急忙慌的赶过来原本想看看戏,连口气都没喘顺就让我们出手,哟,这都是什么人,看着好可怕。”程普没正行地靠在太子身后的椅子上,卓云蔚一言不发地站在另一侧。

  方景明却没程普那样话多,听太子之言后拔剑而上,程普瞧着这一幕啧啧两声,出手时却不是对着那两个死侍,长剑直奔中间的皇帝。

  一想如今他正在弑君,程普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能让皇帝养了这么久的人显然不是善茬,一人挡下方景明的攻击,另一人顷刻间出现在皇帝身前,接下程普的招式,两招之间成功将人引到无人的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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