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书房,一边乒乒乓乓,两父子端坐在桌子两侧互相凝视。忽而窗外惨叫声响起,火光映亮了窗棂,皇帝面色阴沉:“即便没有此遭,将来这皇位依旧会落到你的手上,如今这番宁愿背上弑君弑父的罪名,也要早上一时片刻,孤竟不知你这是为何。”
“为何?”太子冷笑,“父皇您也经老了,识人不清用人不明,长此以往让您这样走下去,整个国家的颓势会越来越甚,儿臣要一个将倾的大厦有何用!”
“你只是怕孤将你的羽翼全部折断罢了,竟然伙同他国,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若孤今日安然度过,他日这皇位哪怕传给异性也绝不落入尔等之手!”说罢掌下一拍,椅子轰然碎了一地。
皇家子弟自小学的不仅仅是国策,武学上依旧未曾有所松懈,只是在皇帝继位之后因朝政繁忙而有所疏忽,只是年少时分的功底还在,与大家无法相比,较一般人却不容小觑。但皇帝并没有自己动手的打算,他虽年老身形却不臃肿,椅子碎裂的瞬间他猛地起身后退,与此同时角落阴暗里又出现了两个人。
御书房不知藏了多少人等着景言峯自投罗网,太子景言峯是这样觉得,故而在又见到两个人后慌忙起身后退,他自知无法搅合进这些人的争斗中还能全身而退,便在卓云蔚意图出手之际躲到了后面。
四下轰鸣声响起,御书房内珍贵的摆件陆陆续续砸碎在地上成了一堆废物,饶是在这样一个混乱的场面里,依旧能听见外面逐渐清晰的脚步声。
太子眼睛一亮,吼道:“先捉皇帝!”
程普招式一扫,直接接下了方景明对付的人,一人牵制两个,方景明在空手的瞬间飞身一扑直接扑向皇帝。
暖黄色的烛光照在剑刃上染上了冷意,割风而来,根本不给皇帝多做什么的时间。
太子眼里全是毫不掩饰的兴奋——只要父皇死了,只要他死了,有传国玉玺在,圣旨要怎么写怎么写,史书是留给胜利者的,污点没关系,他要的是权利!
眼看着剑尖直逼皇帝心脏,皇帝反身抽出悬挂在一侧的宝剑,叮一声改变了方景明攻击的方向,心脏逃过一劫,利刃擦着胳膊刺进一侧的书柜里。
皇帝趁着这个机会转身向另一侧跑去,方景明动作却很快,一招不成收剑再上。
皇帝逃得仓皇,谁也没想到太子会挑着这样的日子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贯穿的龙袍变得极为碍事,细软的地毯减缓了他的脚步,而那夺命的人正在步步紧逼,他似乎已经听见太子猖狂的笑声。
“父皇,别再挣扎了,整个皇宫已经落入儿臣的手里,即便您再逃有什么用呢?”太子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剑,剑尖紧贴地面滑动,带着说不出的压迫感跟在皇帝身后,旁边便是卓云蔚。
书房虽大,却还要避着正在交锋的方景明与程普,皇帝走到屋子中央的一个柱子前突然转身:“皇儿,真当篡位之事如此简单吗?”
“简不简单的,您现在不也没退路了吗?”太子轻笑,眼神瞥了一眼卓云蔚,他深知夜长梦多,只有真的见到皇帝的尸首才能安心。
卓云蔚受到暗示后提剑要上,却在这时茶杯碰撞的声音,面色一惊,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之后就见一人慌乱地擦着身上的茶水,满含歉意道:“抱歉抱歉,看戏看的太入迷手没了轻重,一不小心打翻了茶具,你们继续,不必理我。”
说完作势坐了回去,一脸懊恼。
声音乍出众人皆是一惊,随即就见柱子后的阴影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那人一身青衣,正不紧不慢地向空了的杯子添茶水。
*
荀还是进宫的速度很快,在遇到东都街上那些并非普通巡防的人时就已经知道事情不妙,只是他刚入宫没多久,一只顶着风雪而来的鸽子落在了他的肩头。
信鸽不知在路上耽误了多少时日,冒着大雪落下时身子一歪险些摔倒,荀还是堪堪将它接住,解开绑在它脚上的小竹筒,之后重新放飞。
大火灼烧着红色的宫墙,宫女太监行色匆匆,宫变从来都不存在温和一说,哪怕一朝擒王,这条路注定血腥。
荀还是寻了个还算安静的墙角解开竹筒,小小的纸条上内容很简洁,只有一句话——事已成。
从何而来,出自何人均无注明,仅仅三个字让荀还是紧绷的表情瞬间放松,手里用力捏着那个纸条未像从前那样第一时间烧毁,反而像是宝贝一样捏皱之后却又慢慢摊开,随即收进怀里妥帖地放了起来。
从宫门到正殿再到御书房,这一路警戒异常,荀还是每一步都走的极其小心,大雪天虽说有些行动不便,视线受阻,却也有了天然的屏障,便于隐藏。
四处并没有史书记载中篡位该有的血腥与杀戮,想必太子也不希望自己在登基之后先处死一批史官。
当荀还是站到御书房门口的时候,太子和皇帝还在讨论着他的那枚玉佩和做了这么多年的恶鬼的事。
一朝谋算被戳破,荀还是脚步停在门口,推门而入的动作顿于半空之中,随即做了个偷听墙角的,靠在一侧听得起劲,只是这个劲儿没多久他就被冻的打了好几个冷战,而后觉得听戏嘛,也不一定非要蹲墙角,他可以直接坐在屋子里听啊。
御书房很大,帷幔飘荡间,悄无声息地找个角落坐着太简单了,巧得是桌子上还有热乎的茶水,估摸着先前伺候的宫人遗落于此。
茶水尚且温热,一个聊胜于无的温度,然后他翘着二郎腿,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
有他“效忠”多年的皇帝,有一度成为盟友的太子,有互相利用的人,有尚存交易的人,有曾经信任的人,不过现在基本上都站到了对立面,然后他一个不小心就打翻了茶杯。
人生在世,总有那么几天手抖,不巧的是荀还是这段时间抖的次数比较多,因着这个抖得时间不对,一不小心沾到了点浑水。
他看了看浑水中央的几个人,最后叹了口气,晃动着手里不合时宜的白玉扇子走到了皇帝面前。
众人都以为荀还是与皇帝不共戴天,隐忍这么多年,一遭有了机会更是恨不得亲自动手,然而众人怎么都没想到,荀还是走到皇帝身前却只是慢慢地转过身将皇帝护在身后。
众人手里冷剑几乎不约而同地朝向荀还是,就连他身后的皇帝也不例外,而他却好像什么都没瞧见一样,扇子一开遮了半张脸,打了个哈欠慢悠悠道:“夜深了,各位且去歇了罢。”
他的意思很明白——皇帝,你们动不得。
作者有话说:
进度慢了,明天尽量多写点,去医院看完住院的狗子就飞奔回来码字。
虽然天热了但是别像我贪凉吃冷的,我今天刚觉得肠胃好点就有喝了冰的,立马不舒服了QAQ,我就是前车之鉴啊。
第93章
事情往诡异的方向发展时往往只在一瞬间,就好似现在,荀还是一人面似悠闲,实则极为嚣张不将众人放在眼里,转动手指把玩着扇子面时,卓云蔚这小孩儿不知道抽什么风,太子还没发话,他直接一剑冲着扇子而去。
哪怕是街边随便买的一把扇子,荀还是都能扇骨一收直接迎上,这次却好像怕了一般,眼看着剑光掠至眼前,扇子快速收于身前,脚下生风躲过一击,似乎忘了身后还站着一位皇帝。
因着这个动作,皇帝彻底暴露在卓云蔚面前,在场的人表情具是一顿,有喜有惊。
太子喜色溢于言表,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甚至顾不得卓云蔚未听吩咐,近乎越界的动作,似乎已经看见龙椅摆在他的面前擎等着这位新君,然而剑尖直奔皇帝而去,却在即将碰到的前一刻转了弯,划破荀还是的手臂后撞在柱子上。
场面变换的太快,待到叮的一声响起时,众人才恍然发觉竟一时忘了呼吸。
方才的惊喜一时调转了位置,原本挂有喜色的人——太子,此时面色阴沉,双手用力攥成拳头,指节惨白,一双眼睛阴郁地快要滴水,目光慢慢挪到了卓云蔚身上,当真是恨不得一剑劈了他。
程普站在身后悄悄握住了剑柄,他动作很小却还是被人察觉,方景明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