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道我命不久矣(194)

2025-10-22 评论

  这封信起初被耽搁在驿站里好一段时间,邬奉见过,刚送过来那天谢玉绥整张脸都黑了,他眼睁睁地看着谢玉绥怒火中烧地将纸团成团,准备扔进火炉里的前一刻反了悔,端端展平,夹在了书页里。

  邬奉偷偷瞄过那张纸,一张纸上两个字迹,上面写着“夫人跑啦!”,下面换了另外一个十分洒脱的字体,像是回复上面那句话,又像是嫌事不够大,添了四个字:“真的跑啦!”

  下面的字邬奉认识,荀妖精的。

  家事邬奉没经验,插不上嘴,两年前家里给他指了门婚事,门当户对,妻子出自书香世家,是个温柔的,着实不知道要怎么应付荀还是这种花花肠子多的,谢玉绥未提,邬奉权当没看见。

  谢玉绥亲临提升了不少士气,众人皆知战事不易拖得过久,劳民伤财不说,将士们长时间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很容易出现问题。

  只是代国那边成心想要拖着,每次交锋斡旋没多久就退兵,祁国不能不顾及补给辎重一意向前,而若举全部兵力攻打,要考虑另一方焦祝的形势,还有消停了这么久的邾国。

  “王爷,这么耗下去可是百害而无一利,咱们暂时摸不清代国如此拖沓的原由,然我国国情您明白,刚稳定下来没多少时日,边境百姓经不得如此折腾,长此以往,国库损耗严重不得不增加赋税,百姓受不起啊。”

  这点谢玉绥怎可能不知道,他心中有盘算,可又顾忌太多,深沉的眼神望着下方一个个急迫的将领,一拍椅子:“罢了,邬将军。”

  人群最前头,抚安大将军邬启明上前一步:“臣在。”

  谢玉绥:“令,抚安大将军邬启明于明日领五万精兵前往栖郸,负责焦祝方面一切军务,相关事宜可自行决断,无需另请。”

  “王爷,大将军走了,还带走了那么多精兵良将,那代国这边……”一副将犹疑。

  谢玉绥手指轻点:“本王亲自领兵。”

  卡着邬启明到焦祝的时间,代国这边马不停蹄的开展了,到底还是屹立了这么多年的国家,祁国刚恢复元气没多久,如今此般消耗打得你来我往。

  焦祝那边邬启明一到,原本的僵持局面立刻被打破,焦祝终于没了闲心再和代国搭配合,谢玉绥终于得以喘息,拿下了两座城池,将代国一再逼迫。

  再往前地多险峻,深入恐遇伏,而代国也到了关键时刻,要么趁机议和,要么孤注一掷,若祁国拿下关塞,代国有国灭之危。

  时值隆冬,边境之地常年少雪,今年一反常态,眼看着又飘了两场大雪。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年前这场仗一定会结束,不光是祁国这么想,代国更急,若是两败俱伤,难保唯一消停的邾国不会渔翁得利。

  代国议和的使臣已经

  来了两次,谢玉绥没见过,都是让下面的将领去招待,诚意差了点,他也懒得去浪费时间,最终肯定是代国让步,这场战火已经接近尾声了。

  只是……

  邬奉端着刚烤好的羊腿进了帐篷:“这羊肥,厨子当初亲自在市集上挑的,又搁在营地里养了好久,擎等着给王爷您吃,这不天冷,一群人撺弄着给烤了。”他正想扫开桌子上的东西,在见着那张已经起了毛边的纸后又堪堪停住了手,小心翼翼地将盘子搁在一边。

  他没等谢玉绥说话,颇为自觉地说:“没消息,没信,什么都没有,可能荀妖……那什么,荀公子就是在家憋得时间久了,出去玩了,等咱们什么时候回裕安城,他也就回去了。”

  面前是烤的金黄冒着香味的羊肉,谢玉绥没什么胃口,拿着筷子翻了翻说:“代国的使臣打发走了?”

  这是使臣第三次来了。

  “走了,还蹭了口羊肉。那帮龟孙子,不是号称土地肥沃吗,就上贡那么点东西还说什么议和,打发要饭的呢。要我说,直接一口气打到他们都城得了,再肥沃也是我们自己的。”

  谢玉绥笑笑:“你媳妇快生了吧,过年估计是赶不回去了,生娃总得回去看看。”

  邬奉坐在谢玉绥下席,脸上笑意兜不住:“快了,还有两个月。”

  谢玉绥揉着眉心,拿起一旁的地图。

  邬奉视线落到地图上:“我家里有老娘,不担心,倒是王爷走的太久了。离开裕安城这么久,再拖下去,不知道那皇帝能翻出来什么花。”

  如今王府没人坐镇,亲兵大多跟着谢玉绥一起来到这里,府里那些留下的,除了能防住个小偷,别的都没用,皇帝若是脑子一抽,直接端了摄政王府泄愤也不是没可能。

  “要不我带几个人,直接偷进敌营,拿了对方将军的人头算了……”邬奉的话说了一半,谢玉绥稍一侧头他就闭了嘴。

  “一个快要当爹的人了,说话还是这么不着调。”谢玉绥手指在地图某个位置画了画,视线停留少许,说,“或许这里……”

  “王爷。”

  亲卫的声音在帐外响起,谢玉绥收了地图抬头:“进。”

  冷风卷着雪花,顺着掀起的门帘间的缝隙吹了进来。

  亲卫抱拳作揖,一只手里拎着东西,脸色颇为复杂:“王爷,有人在营地外送您个东西,说是……”

  “什么?”谢玉绥看着那个布包,外面裹了好几层布,圆咕隆咚的,看不出是什么。

  “说是新年礼物。”说到这亲卫的脸色更难看了,手里的东西包的很简易。外面天寒,冷风的冻木了嗅觉一时察觉不到什么,如今进了温暖的帐篷,隔着好几层布料都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他有点后悔将这个东西送过来,也不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地应了:“要不我还是拿出去扔了吧。”

  亲卫举着胳膊作势就要往外走。

  “等等。”谢玉绥突然起身走到亲卫面前,“打开。”

  亲卫心中不安,往后退了两步:“那王爷您离得远些,我怕有诈。”

  谢玉绥:“打吧。”

  亲卫蹲在地上,一层层地掀开布料,从简单的粗布再到精致的绸缎,像是裁缝铺里挑选布料一样,由次到好极为讲究,最后几块深色的布湿哒哒的,越到后来血腥味越重。

  眼看着最后一层布揭开,一缕缕漆黑类似线一样的东西向四周铺散。

  “人头……”

  “呕!!”

  邬奉刚往前凑一步,离得最近的亲卫捂着嘴巴往外跑。血液混着焦胡的味道,没了布料的阻隔,那味道着实不好闻。

  “还好刚刚那个羊我吃的不多。”邬奉啧啧两声。

  脏兮兮的头发下已经看不清脸是什么样,但都是在战场上混迹多年的人,一个大致的轮廓就能辨出几分,“我怎么觉得有点像……”

  邬奉话还没说完,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王爷火急火燎跑出了帐篷,还差点撞倒吐完回来的亲兵。

  “王爷怎么了这是?”亲兵抹着嘴巴站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邬奉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样子,嘿笑一声:“能怎么,肯定是有急事呗。”随即摸着下巴蹲下,看着那颗人头,“你看这玩意想不想前几天代国带兵那个将领,叫……彭衡的那个,据说是什么将星转世,能开疆拓土一统天下还是什么来着?”

  亲卫把刚刚吃的肉吐干净后,这会儿觉得舒服多了,跟着凑过来:“好像真是,代国不就因为这个狗屁言论才有了底气跟我们斡旋,不曾想这将星来得快走得更快,他一死,下一次使臣过来可就有的好看了。不过话说回来,前几天交锋咱们都试探过,这人的武功可不低,嘿,你说谁能送王爷这么大的礼?”

  *

  帐外寒风刀子似的往脸上刮,谢玉绥只穿着一件单衣快步往营外走,路过巡逻士兵打招呼都未能减缓他的脚步。

  没有他的允许,外人不得擅自进入营地,所以谢玉绥肯定那人并未进到这里,既能送东西过来,人就肯定还在外面。

  然而他蹚着雪到了营地门口却是什么都没有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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