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蛇(12)

2025-10-31 评论

  楚颐打断道:“你为什么要替他作代罪羔羊?”

  怀儿壮着胆子,小声回话:“因为我和金祁是好朋友。”

  听见此话,屋内的楚颐与窗外的贺君旭,都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怀儿太小了,以致于不知道什么是“朋友”。若那个严金祁真当他是朋友,怎会说出让他去顶罪的话?

  楚颐放下糖粥,握着怀儿的手,一字一句道:“怀儿,你听着,人生在世,所求不过‘痛快’二字。若你所谓的朋友需要你时刻奉承,与你交好只为了从你身上得便宜,纵使高朋满座,又何乐之有?”

  怀儿懵懂道:“可是,先生常说,广结友,毋结仇……”

  楚颐摸了摸他的头:“敌与友,本就是相生相伴的,若你没有要对付的敌人,又何须长袖善舞广交人脉?”

  怀儿听话地点点头,可他心中尚有疑惑:爹爹叫他不必广结友,可他自己明明也经常跟形形色色的人交际应酬啊,难道爹爹有好多好多敌人不成?

  而且……

  楚颐捕捉到他欲言又止的犹豫,当即说道:“你有疑惑,或者不服,要告诉我。”

  怀儿憋了许久,他隐隐知道自己说出的话可能又要惹爹爹不开心,可是既然爹爹追问,他也不敢隐瞒,小声道:“可是,就算不是朋友,我也不忍心金祁被他父亲打死。

  楚颐果然咬着牙沉默了很久,最后发出一声不可思议的感慨:“你这性子究竟是随了谁?”

  怀儿犯错般垂下头,他也知道自己的性子确实不像爹爹。

  那,会不会自己随的是另一位父亲呢?

  怀儿心中对那位早逝的父亲一直没有什么概念,如今一时想起,便满心涌起好奇。同窗们都有父亲,严金祁的父亲经常打他,宋小杉的父亲会带他骑马,陆悯阳的父亲会将他抱上肩膀坐着。

  怀儿没有父亲,只有爹爹。爹爹不会打他,可是也不会带他骑马,不会将他抱起放在肩膀上。虽然爹爹和父亲都是男子,但如果在庄重的场合,他得跟着呈旭哥哥一样,喊爹爹作“母亲”。

  怀儿胡思乱想,终于鼓起勇气问:“爹爹,我的父亲是个怎样的人?”

  楚颐平淡道:“死人。”

  外头偷听的贺君旭:“……”

  眼见怀儿一张小脸皱巴起来,楚颐脸色稍霁,放柔了声音解释道:“他粗蛮暴躁,我虽然不想你似他分毫,但亦不想你愚善可欺至此,知道吗?”

  话音刚落,便听得窗户处传来一道铿锵的声音:“我父亲平安侯得皇上御赐‘忠勇刚直’四字,母亲怎么随意诋毁他?”

  来者正是贺君旭,他一手推开窗户,足尖轻运内力,便已翩然跃入房中。袍摆因风飘摇,手中装满药汁的瓷碗却四平八稳,不见一丝涟漪。

  贺君旭是见药汤由热转温了,于是不再偷听,打算拿药进来给怀儿喝。不曾想他忽然冒出,将房内一大一小均吓了一跳,尤其是怀儿,他上次见贺君旭时,还是贺君旭要刺杀他爹爹那夜,如今又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又是这个不请而来的人,怀儿看着贺君旭天生凶相的脸,当场抖得跟筛糠一般,放声哭喊起来:“救命啊!祖母!救命!杀人了!”

  白鹤仗剑踢开门,怒喝:“何方刺客,竟敢来犯!”

  门开了,在怀儿的哭声中,但见楚夫人怔愣中带着一丝无奈,贺将军呆滞中带着几分无措。

  .

 

 

第十一章 兄友弟恭

  翌日一早,贺太夫人就收到楚颐送来的两条消息:一是她那可怜可爱的小孙子怀儿昨夜被贺君旭吓哭了,二是怀儿晕倒之事,全因严家的子孙严金祁所致。

  前者,大孙子和小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没法子处理;至于后者,自家放在心尖的心肝宝贝居然受外人欺负,这还了得?

  贺太夫人“呔”地骂了一声,当即雷厉风行地起床更衣,杵着拐杖气势汹汹就乘轿子去了严家,堵着严家府邸门口骂:“严玉符,你这个小兔崽子!”

  当朝国相一听闻,不怒反惊,连忙颤巍巍地领着儿子出门相迎:“干娘怎么来了?此处日头毒,快请进!”

  贺太夫人老当益壮,边走边骂,中气十足:“好你个严小子,你们家教出来的是什么孬种!”

  严相不明所以就挨了一通臭骂,还得赔笑:“谁惹干娘不痛快了?”

  贺太夫人冷笑道:“你是不是有个孙子叫严金祁?我儿贺凭安与你是正经结拜过的兄弟,怀儿是他的遗腹子,算起辈分来,你那严金祁还得喊我怀儿一声三叔!你孙子在学堂惹了事,竟敢叫我家怀儿去顶罪,害我怀儿差点丢命,他也不怕遭雷劈!”

  严相脸色铁青,当下转头怒斥自己儿子:“严燚,你跪下,你是如何教儿子的?”

  严燚人如其名,一身是火,当下也不含糊,直接在贺太夫人面前将儿子严金祁拖出来,一顿痛揍将孩子打得屁滚尿流,然后又用藤条将他捆起来,提着前去贺府给怀儿赔罪。

  怀儿正在后院凉亭中与贺呈旭一起玩耍,猛不防看见爹爹、祖母带着一个叔叔走来,那叔叔手上还提着一个脸青鼻肿、嚎啕大哭的严金祁,当下又吓哭了:“金祁,你不会死掉吧?”

  贺太夫人心都软了,连忙上前将小孙子抱进自己怀里:“怀儿不怕,祖母在呢,严家的小子向你负荆请罪来了。严燚,你快把你儿子放下来,别跟杀人似的,吓着我孙子了!”

  严燚把自家儿子放下来,粗声骂道:“还不给你三叔磕头认错!”

  严金祁跪在地上,一边抽泣一边瞪着肿得像金鱼一般的眼睛看怀儿,怀儿躲在祖母怀里,也惴惴不安地回看他,半晌,严金祁把脖子一梗,大声道:“贺怀旭,你出尔反尔,跟我爹告状,我这辈子再也不跟你好了!”

  话一落地,又被严燚抓着用藤条一顿痛打。怀儿哭得鼻涕都起泡了:“严叔叔,求您别打了,万一打死金祁怎么办!”

  贺太夫人气呼呼道:“傻怀儿,别喊他严叔叔,他辈分和你一样,喊他严哥哥就行!”

  楚颐指挥着贺呈旭:“承儿,你严哥哥把藤条都打折了,过门即是客,你快给客人换一条结实的。”

  贺君旭被白鹤请过来镇场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闹闹哄哄乱成一锅粥的糟心场面,简直比他军营里的新兵蛋子打架还要吵。

  他板着一张煞气腾腾的脸,沉声说了句“闹够了没”,这群人才消停下来。严金祁和怀儿两个小孩,被贺君旭那张过分凌厉慑人的脸吓得甚至不敢哭,只得紧闭着嘴巴一个劲地打哭嗝。

  严燚打完了孩子,又替儿子道了歉,便走了。他和贺君旭原本是一起打架长大的发小,这回相见本该叙旧,可今天负荆请罪这事儿着实尴尬,于是没多逗留,只约好过两日再一起喝酒。

  贺太夫人提着口气撒泼了一上午,如今也乏了,被白鹤白鹭两姊妹搀扶着回房休憩。楚颐见好戏散场了,也对怀儿道:“昨日才病了,今天应在房间好好休养才是,别又晒着了。”

  怀儿乖乖应了是,便与楚颐一同走了。

  凉亭处便只剩下了贺呈旭与贺君旭兄弟。贺呈旭一直目送着楚颐的背影消失于回廊中,才回过神来,与贺君旭谈笑道: “今日好在大哥来了,不然,还不知要闹成怎样。”

  他只是客套,没成想他哥是个不谦虚的实在人,直接点头就认了功,还说道:“二弟,我们家向来不兴外头那些劳什子的嫡庶之别,你是正经的贺二爷,不必对那姓楚的言听计从。”

  贺呈旭一愣,继而绽起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大哥,可我是真心敬爱他的呀。”

  看见贺君旭皱眉,他又道:“不说这个了,大哥,后天我陪怀儿去靶场学射箭,你来吗?”

  昨夜怀儿一见他便吓哭之事,贺呈旭都听说了,他有意调解这二人的关系,遂邀贺君旭一同教怀儿射箭。

  贺君旭果然应承下来,回房时专门让小厮把自己儿时练习的几把小弓都找出来,两日后依约到了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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