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蛇(25)

2025-10-31 评论

  中秋宴意在联络群臣、昭示天宠,加上还有家眷在此,因而氛围比之其他礼宴较为轻松,庆元帝向宾客祝酒一杯后,便开始奏歌舞、上肴馔,酒过三巡,便可以自由走动、飞花投壶了。

  楚颐交待了怀儿几句,让他乖乖坐在座位上吃饭,便起身去了景通侯那桌。这几年他为三皇子做事,自然也结识了不少其下的党羽,今夕共度琼筵,自然少不了要应酬一番。

  他今日华冠丽服,脸上的笑意虽然是逢场作戏,却实在绮丽耀目。微微昂首喝酒时,那串珠翠摇曳的耳坠便在他肩上闪烁起来。

  景通侯夫人素来猜疑他和自家侯爷有苟且,但这刻也不禁为这风情而动容,讷讷地问:“楚夫人,你这耳坠是在何处买的?”

  楚颐正和景通侯攀谈,闻言放下酒杯,随意抚弄了一下垂直肩头的耳饰,笑道:“是在下自己找人做的。”

  景通侯夫人狐疑道:“那是用了点翠工艺么?可是陛下已经命令禁止使用翠鸟羽毛做饰物了呀。”

  楚颐摇摇头,耐心道:“这是最近兴起的一种叫‘妫翠’的工艺,并不使用翠鸟的羽毛,而是用一种名为馥骨枝的花染成的鹅羽。”

  说起妫翠,席上的官眷夫人们便说开了:“原来是妫翠,说来,今夜也看到不少夫人小姐戴着这种首饰呢。

  又有人道:“确实好看,怪不得之前京城一直千金难求。”

  楚颐笑意盈盈,在众人面前轻描淡写地说道:“毕竟是天家恩宴,总要穿戴得庄重些,若是将些猪骨牛骨戴在身上,岂不贻笑大方?”

  不到一刻,这嘲讽的话就已经传到了雪里蕻耳中。

  他和楚颐早已决裂,今日同场饮宴,远远看见也只当不曾认识,不想这象蛇(25)还竟敢公然挑衅自己?他戴的可恰恰就是兽骨耳钉!

  雪里蕻当众痛骂起来:“价值千金很了不起么?他戴的是什么破玩意儿,白送我我也不要!”

  他和几位武将同桌,那几位武将简直和他一见如故,听罢都打心底里认同:“老雪,哥我就欣赏你的直性子!那什么妫翠,再好看也不能卖那么贵啊!我家婆娘为了买那玩意儿,克扣了我两个月酒钱!”

  “你也是?我家那个也是啊!”另一个武将痛心疾首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抱怨道,“就为了个花汁染色的鹅毛么,呸!好像就是那个楚颐,他们家垄断了那种能染色的异花,把价格炒那么高。奸商!”

  “咦,听说那异花是塞外的花,老雪,你在北疆时间长,你可认识那东西?”

  雪里蕻问:“什么花?”

  一个武将醉醺醺地想了想:“好像叫,叫什么来着……小火汁?”

  另一人说:“不是,户骨汁!”

  “是馥骨枝吧。”雪里蕻听出来了。

  继而,他的脸上露出一种报复得逞的快感,他说道:“你们都当了冤大头,当然最冤大头的还是楚颐。馥骨枝是长在塞外崖底的花,鲜为人知。但是北疆山崖下也有,我的养母告诉过我,这种花的花汁有一种毒素,长期随身携带或服用……”

  “将会导致不孕!”

  这消息一出,谁还会买那种妫翠?赔死他丫的!

 

 

第二十五章 觥筹交错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个词仿佛便是为形容楚颐而生的,贺君旭没见过如此不负责任的爹,竟然一晚上都去了景通侯及光王党羽那席应酬,把怀儿扔在座位上。

  幸而怀儿是他见过的小孩里最乖顺的,楚颐不在,他也不闹腾,只是按着楚颐的吩咐坐在座位上安静地吃食,偶尔不动声色地四处张望,找寻他爹爹的身影。

  贺君旭每次看见怀儿,都会有一种复杂的情绪。一方面,这是楚颐算计他而产下的孩子,是他们这段不伦丑事的证据。但另一方面,这确实是他的亲生骨肉。而且,他又是那样的无辜和可怜。

  他分明闷闷不乐,却乖巧懂事得连自己的难过都不表现出来,规规矩矩地坐着,看着怀儿这模样,贺君旭的心忍不住软了。

  他有意想哄哄小孩,可是憋了老半天,才费劲地说出一句:

  “怀儿,多吃点。”

  怀儿抬头,一双童稚的大眼睛有些困惑地看着他,似乎是不明白贺君旭何以说了这么一句废话,但还是乖乖地回道:“好的。”

  贺君旭点点头:“乖。”

  话题就此结束,贺君旭又窘迫地陷入了沉默。

  他一个武将,要他提刀杀人容易,要他逗小孩开心,实在是不知从何下手。

  在怀儿的黯然和贺君旭的尴尬之中,宴会一直延续到了戌时末。月上梢头,觥筹交错,到处是祝酒行令的笑声,整座宴厅宫殿都飘扬着桂花酿醇厚的酒香,连庆元帝也被这热闹的氛围感染,从座位起来去玩了一轮投壶。

  君王不出所料地拔得头筹,可这老爷子一眼看出众臣都是在让自己,顿时不乐意了:“贺君旭呢?叫那头犟驴过来跟朕比!”

  贺君旭被点了名,自然得出席。正挠着头想怎么放水放得不易察觉,就听见庆元帝道:“前两天才因你刚直给你升了官,你要是敢虚伪媚上,朕就将你革了!”

  众人哄堂大笑。

  贺君旭被如此威胁,只得老老实实地投了,他射箭时犹百步穿杨,投箭简直小菜一碟,八支箭悉数被掷入计分最高的耳口中,拿了个满分。

  庆元帝立即板起脸,怒了:“好你个贺君旭,朕还没投你就投了最高分,朕还能玩吗?”

  严玉符跟着指指点点:“年轻人,不会藏拙,为人处世怎能这样不懂礼让呢?”

  贺君旭愣了:“不是说不能虚伪作假吗?”

  “虚伪是虚伪,礼让是礼让,”庆元帝理直气壮地耍起赖来,“不懂礼让,罚三壶酒,来人!要装得满满的壶!”

  贺君旭被点名的时候,就已经料到自己又是这种结局,只好认命地将三壶酒灌下。

  庆元帝见贺君旭吃瘪,龙颜大悦,余光瞥见不远处席上的怀儿,指了指:“那奶娃娃就是你父亲的遗腹子?”

  贺君旭被酒呛得咳嗽起来,心虚地回话:“是的。”

  “把人抱过来让朕看看。”

  怀儿第一次来皇宫,周遭来来往往着穿大红官袍的官员和穿明黄的天家皇室,都陌生得叫人害怕,更别提眼前这位不怒自威的君王。

  饶是如此,他还是记得将楚颐早已教过的礼行了一遍,脆生生地向庆元帝请安。

  天子低头看了他一眼便乐了,对众人道:“你们看看这兄弟俩,怎么长得跟一个模子出来的一样?”

  贺君旭:“……”

  他咽了咽口水,简直做贼心虚到了极点。

  幸而众人都没有多想,只笑着附和:“都出自同一个父亲,焉能不像?”

  确实正常人也想不到那样荒诞的事情。

  严玉符微微躬下了腰,饱经风霜的脸写满了慈祥:“是叫怀旭,对吧?”

  怀儿被众多陌生的眼光看得有些瑟缩,但仍礼数周全地回答道:“回禀大人,是的。”

  严玉符摸了摸怀儿的头,温柔地说道:“看见你,确实使人怀念起你的父亲来。他是一个大英雄,你知道吗?”

  怀儿点点头,稚气地说道:“我知道,我的父亲和长兄都是大英雄。”

  他脸蛋白嫩嫩,又小小一只,就像一只毛茸茸的白兔子,叫人看了心里软乎。严玉符直立起身,向贺君旭戏谑道:“万幸,脾性倒和你们爷俩不一样。”

  严玉符平常不像庆元帝那样直白、耍赖地捉弄贺君旭,但一旦他阴阳怪气起来,也是能损死个人。众人听了他的话都闷笑起来,其中以庆元帝的音量最为嚣张。

  平日总是多疑易怒的君王,和城府甚深的丞相,对着贺君旭时,总像两个古灵精怪的老顽童。

  众人看在眼里,脸上都是一样的笑,心里却各有思量。

  庆元帝年事已高,这样闹腾了一番后,刚过亥时便退席回寝殿了,虽则他临行前吩咐太子和光王好生款待宾客,然而君王不在,宴会自然也到了尾声,陆续有官眷离场,只有一些以豪爽著称的武将喝上了头,仍在不休止地飞觞走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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