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雪里蕻扭捏起来,支支吾吾道:“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人从背后扒拉我,将我往巷子深处拖,我正想反击,才发现竟使不出武功了,然后那个混账就在巷子里将我……”
他当时只以为是被那歹人下了药的缘故,谁知此后,他的内力直接消失了!
楚颐紧皱着眉,让雪里蕻转身露出后脖,被虫子咬过的地方已经结了痂,剩下一粒如同象蛇(33)胸前朱砂痣一般的红印。
雪里蕻听见楚颐在他身后沉声问:“当时你什么感觉?”
“什么意思?”雪里蕻懵了一下。
楚颐的声音古井无波:“交合时。”
雪里蕻耳朵唰一下就红了,羞愤地捂住自己脖子,怒骂:“你被强上你什么感觉?你流氓啊你问我这个!”
楚颐被骂了,也不生气,只冷冷地说道:“尾生蛊。”
“什么玩意?”
楚颐垂眸,“一种蛊虫,当它进入宿主体内,便压会压着宿主气机,使宿主无法运功。蛊虫很忠诚,宿主中蛊后的第一个情人,便是蛊虫一生唯一的主人。它将以主人的元精为食,一旦蛊虫认主,宿主受那蛊虫的影响,在主人面前将沦为欲壑难填的淫兽。”
雪里蕻的脸由红变白,由白变黑,怪不得他那晚明明是被强迫羞辱,到最后却爽得欲罢不能,他还担心自己是什么奇怪体质,怕被楚颐笑话,原来是他中蛊了!是哪个杀千刀的弄出这种蛊虫来害人!
楚颐揉了揉太阳穴,竟也有些失态:“但……这怎么可能?蛊母已经死了,中原人手上怎会还有尾生蛊?”
雪里蕻听见他的自言自语,忽然眼皮一跳:“师兄,你怎会对这蛊虫如此了解?还有,我上次找你时,你的内功也不在了,难道你……”
楚颐抬眉看他一眼,又回复到那副阴阳怪气的样子,讥笑道:“真是人如其名,咸吃酸菜淡操心,管好自己再说吧。”
雪里蕻不服,咄咄逼人道:“你装什么神秘?当初在宝褚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是因为你没了武功才临阵脱逃的吗?你装什么哑巴啊,你说啊!”
楚颐仍旧是笑,“跟你说了,就算换来你涕泗横流地跪下来为误会我而认错,这对我又有什么好处?我从不在意你怎么看待我。像你这样藏不住秘密的蠢材,知道的越多,泄露的就越多。”
“靠!”雪里蕻暴跳如雷,“你才蠢!”
这人怎么可以如此惹人讨厌,他刚刚居然还喊这混账作师兄,真是猪油蒙心了!
“你若不是蠢材,此刻应当问的,是该如何解除这蛊虫。”楚颐嘲讽道,巷子里的人是谁,他楚颐当年到底是否有苦衷,比起恢复武功这一件大事又算得上什么。
雪里蕻一时间无言以对,憋得黝黑的脸都变红了,最后还是楚颐摇摇头主动说:“告诉你也无妨……”
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雪里蕻急了,冲到他跟前说道:“又要谈条件了是吧?你这奸商!”
凑近了,便看到烛火前楚颐铁青着脸,雪里蕻不由自主放轻了声音,不知哪里又惹着这祖宗了:“又怎么了……”
楚颐语气忽然变得急促:“你失去武功之事,还有谁人知晓?”
“我去报案时,都一一和京兆尹说了。”雪里蕻老老实实地说道。
楚颐此刻不但铁青着脸,连冷汗也渗了出来。仿佛为了印证他这突如其来的悚然,窗外古林深幽处突然惊起一阵寒鸦,喑哑的叫声伴随呼啸秋风撞击窗棂。
“到底咋了?”雪里蕻不明就里。
“你的尾生蛊已认了主,那人却不是贺君旭。”
雪里蕻尚不觉危险将至,还在反驳:“你当然希望不是他,但铁证如山,我扯下的那块玉牌就是他的!”
楚颐快步拾起了雪里蕻扔在地上的剑,以他如今的体质,连双手捧剑也嫌沉重,如今却唯有这利剑的寒锋能给予他一丝暖意。
尾生蛊认了主,便不会再接纳其他男子。无论找到多少“证据”,只要贺君旭和雪里蕻相见,真相自然大白。因此京兆尹蔡大人才要将雪里蕻密藏起来,将贺君旭软禁。
但等对簿公堂时,他们总会碰面。除非……
除非指认贺君旭的人证物证俱全,而雪里蕻——死无对证!
如若陷害贺君旭的人必然要成功,那雪里蕻必然要死。
楚颐作为贺家当家夫人,贺君旭的名义上的“母亲”,在他造访雪里蕻的当夜,雪里蕻便被畏罪的贺家杀人灭口,还有什么死法比这更合理的呢?
那京兆尹表面一副色中饿鬼的模样,被楚颐哄几下便同意与他合作除掉贺君旭,实则却拿他作了一枚棋子。
好一个蔡大人,好一个京兆尹。
月落,乌啼,玉霜寒彻,一道罡风撞开房门,本应在马上的车夫正缓步走入。
“楚夫人,雪将军,多有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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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决胜千里
车夫手执一柄马鞭,他长得不怎么魁梧,却十分壮实。雪里蕻见此人来者不善,再迟钝也猜到了不对劲,他如今虽然失了内功,但身体的底子还健壮,于是自然而然地往前一步,挡在孱弱的楚颐前面。
“我设法挡住他几招,你尽快跑出去。”雪里蕻从楚颐手上夺过自己的剑,压低声音嘱咐道。
楚颐却不动,雪里蕻见状急了:“愣住干嘛,别婆婆妈妈的,我一个人总死好过两个人死吧!”
“怎会两个人死?”楚颐白他一眼,“他只要杀你一个,蠢材。”
话音刚落,带着倒刺的长鞭已经劈空而来,直往雪里蕻头盖骨甩去!
雪里蕻见那马鞭柔软,抬手便以剑来挡,谁知那鞭子不知用了何种奇异材质编织而成,舞动时柔如青丝,相接时却坚若磐石,巨大的撞击感使雪里蕻虎口一痹,几乎握不住剑来。
马鞭勾住雪里蕻的剑,鞭尾的气劲却仍不受羁束地往下迸溅,他身后的楚颐躲避不及,手上已多了一道鞭痕。
楚颐痛哼一声,捂着手向那车夫嗔道:“你杀他就杀他,离我远点儿。若把我也杀了,看你还找谁来当替罪羊!”
那车夫脾气倒是好,一边挥着长鞭向雪里蕻步步相逼,一边笑呵呵地赔罪:“楚夫人,刀剑无眼,劳烦你避让一下。”
他算不上什么高手,但对付一个失了武功的象蛇(33)绰绰有余,雪里蕻在他手下勉强过了几招,已现了颓势。
至于楚颐,从雪里蕻身后逃窜到了车夫身后,寻了个安全的角落后,便施施然坐下围观起来。
“你会不会太没义气了啊!”雪里蕻唾弃道,“我刚刚还想舍身救你呢,你好歹别那么心安理得地看着我死啊!”
楚颐托腮微笑,“雪将军还有闲工夫说话,想来是胜券在握了。”
车夫被这阴阳怪气的话逗得笑了起来,雪里蕻气得跳脚,但如今只剩一身蛮力,被那车夫一道道带着霸道气劲的招式震得五脏翻涌,不过是苟延残喘。
谈笑间,那削铁如泥的长鞭扫过雪里蕻手腕,勾住他手中宝剑,一缠,一扯,直将雪里蕻的剑从手中夺过。
下一刻,带着倒钩的鞭子劈向雪里蕻的命门!
雪里蕻避无可避,只得侧身护住心脉等死,最终等来一声铁器绽开血肉的闷声,意料中的剧痛却没有自身体内涌起。
一支黑色箭簇,钉在车夫举鞭的手背上。
“鬼面箭?”车夫看着那箭羽上的阿修罗图腾花纹,脸色大骇,“贺君旭在此?”
贺君旭名满天下,关于他的奇闻轶事也妇孺皆知。相传他年少与雄踞蜀中的暗器世家少掌门结交,对方赠予一筒袖箭,名为“鬼面非天”,此暗器一次能发出三支鬼面箭,所到之处,见血封喉。
但贺君旭明明已经被软禁在京兆府中,如何能降临此地,发出这一支鬼神俱惊的鬼面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