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蛇(49)

2025-10-31 评论

  今日休沐,木峥嵘只穿了一件素色的常服,加披一件半新不旧的白袄披风,本就消瘦挺拔的身姿更显清寒玉立,如劲竹临风,冷泉激石。

  经过这几日的观察,贺君旭渐渐明白为什么楚颐说他们之中唯有木峥嵘是有才干的人,此人虽然官阶不高,也并不出自侯门权贵之家,但行事那种稳妥严谨,目光那种锐利坚定,已经隐隐有国士之风。庆元帝让他兼任太子讲官,估计就是要将他留给赵熠即位以后重用的。

  送走了丁磊,木峥嵘便辅佐贺君旭清点赈灾物资,赈灾的队伍兵分二路,第一队由贺君旭打头阵,亲自押运到灾情最紧急之处;第二队由木峥嵘乘水路,沿途核对各地粮草数目。

  万事俱备,启程的前一天,贺君旭一大清早便去了祖母的院子里请安。

  今天贺太夫人的房里颇是热闹,他来到时,不但他姑姑贺茹意也在此请安,连那象蛇(49)竟也带着怀儿坐在老太太身旁。

  “君儿来了?”贺太夫人正在用早膳,见了他,饱经风霜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拍拍身边的位置让贺君旭过来坐,“赈灾之事,何时出发?”

  这老太君人老心不老,虽然人在家中,却对贺君旭被委任赈灾一事知道得一清二楚,心下猜到他这番恐怕是来辞行的了。

  “什么事都瞒不过祖母。”贺君旭一笑,他捧起桌上的羹粥,小心吹凉后伺候老太太吃了半碗,才说道:“明天走,估摸能在您寿宴之前回来。”

  贺太夫人的生辰在十一月,七年前贺君旭父亲去世以后,他又临危受命远赴战场,一直缺席她的寿宴,今年他终于卸甲回京,自然要承欢膝下,哄她高兴。

  “你一个大将军,出去赈灾还记挂着家里长短,出去别说你是我孙子!”贺太夫人却黑着脸啐了他一口,“我过寿是小事,过了今年还有明年,办好你的正经事儿!”

  “祖母放心,定不会丢您的脸。”贺君旭放下粥碗,“赈灾物资发放重在及时迅速,祖母寿辰在十一月,若是拖泥带水到那时还没把事办好,就不好了。”

  贺太夫人点点头,对这解释勉强赞同,又叮嘱了几句让他千万要恪尽职守,而后话锋一转:“既然你要去河东,正好送颐儿和他哥哥一程。”

  “什么?”贺君旭狐疑地看向不远处的楚颐,他自个儿都忙得乱七八糟的了,还要捎上一个楚颐?何况,那象蛇(49)好端端的去河东作什么?

  “我们楚家在河东有亲眷,有个长辈快不好了,家中父母命我和兄长前去探望。”楚颐淡淡开口道。

  贺太夫人接过他的话,又向贺君旭嘱咐道:“正好我们家的食邑也送了粮食进京,我想着我们也该捐一些到灾区。你忙朝廷发放的物资已经不容易,我便让颐儿顺路将我们家捐的粮食送到河东发放。”

  贺君旭不是没怀疑过楚颐跟着自己的队伍是别有用心,但既然贺太夫人交待了他差事,贺君旭便没吭声拒绝,反正也就一同出行罢了,量这象蛇(49)玩不出什么花样。

 

 

第四十七章 勇者不惧

  十月初六,诸事皆宜,百无禁忌。

  天色微亮,京城海岱门外的驿道人如潮涌,装货的,喂马的,点账的,送别的,北风猎猎,扬砂走石。

  贺君旭押运的这一批队伍是赈灾的先锋军,主要去往最为危急的重灾区,在一行人万事俱备、正要启程之时,庾让风风火火先从驿道远处策马而来,带来了蔚州传来的捷报。

  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状元郎小丁到了蔚州后,与李巡检一个明察一个暗访,竟乱拳打死老师傅,外江人斗倒了地头蛇,生生挖出了府衙里往年瞒报的税粮和余粮,加上贪污克扣的救济粮,足有两千石之多。丁磊在信中说,他已将抄出的粮食就地分发给饥民,如今正前往雍州继续抄查各地官府。

  这开门红令众人精神为之一振,连木峥嵘不苟言笑的脸上都现出了笑意:“贺将军果然慧眼识英才,如此一来,可援济饥民的粮食又多了。”

  可推荐丁磊并不是贺君旭的功劳,而是楚颐的功劳。贺君旭余光看了看不远处抱着袖炉亭亭而立的象蛇(49),约莫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楚颐扬了扬眉毛,媚如艳鬼的脸上似笑非笑。

  “君哥,君哥!怎么不说话?”

  贺君旭回过神,原来是袁壶正在拿手肘撞他。袁壶曾经是他的军医,如今回京成了医官,这次赈灾亦要跟着他一同前行,为沿途的百姓义诊。

  木峥嵘见贺君旭若有所思的模样,也收起了笑,问道:“贺将军,可是有什么问题?”

  贺君旭一时也说不出来,但心里听到这个捷报时,高兴之余又莫名感道不对劲,他一时整理不出思绪。

  如今出发在即,不容细想,贺君旭当机立断地从腰间摘下自己的令牌:“袁壶,你另去帮我做一件事情。”

  贺君旭上回才因一个丢失的旧令牌而被诬陷入狱,如今却仍要将令牌交给袁壶作为信物,袁壶一边咋舌这哥是真能信任别人,一边又明白要他去办的这件事必定关系重大,也不嬉皮笑脸了,郑重地接过令牌:“什么事?”

  “你去我府上找我的侍从石敢当,然后赶去雍州。”贺君旭想了想,又在他耳边低声交待了几句。

  袁壶得了令,当即上马入城,向贺府奔去。贺君旭又向木峥嵘等人交待了几句,便准备出发。

  和先前说定的那样,楚颐以及楚颢亦随行河东,两人还带了一大群从仆。贺君旭想了想,将这金娇玉贵的兄弟二人叫过来,决定先将丑话说在前头:“虽然答应了送你们一同去河东,但我押运的这一途是疾行队,少不了风餐露宿,日夜兼程,不会为一两个人而耽搁。而且粮草都是要分给灾民的,不能带太多无关人员来吃干饭。你们若是不急,可以随木翰林那一批队伍同行,省得吃苦。”

  楚颢圆滑地打着哈哈道:“贺将军放心,我随商队周游跋涉,早已习惯了。这些从仆也是我们商队的人,都自备了粮草,不会为将军增加负担的。”

  贺君旭点点头,眼神落到楚颐身上。这象蛇(49)平日在家就三天两头称病,这一途就算不用他驱车干活,每日只是安然坐在马车之中,这一路颠簸恐怕也要把这瓷一般的人颠碎了。

  在这质疑的目光之中,楚颐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身旁的胭脂马,驾轻就熟地一个翻身,人已干净利落地坐在马鞍上,挑眉看着他。

  贺君旭目光微动,这长居宅门深处的象蛇(49)竟会骑马,倒令他有点刮目相看了。

  贺君旭嘴角勾了勾,不再顾虑这两个随行者,带领着队伍出发了。

  为了加快脚程,贺君旭在运粮队伍中安排了自己的府兵,以行军的速度及纪律为标尺,马不停蹄,一直到天色全黑下来才扎营休息。

  今天这一路上,楚颐怒马鲜衣,恣意驰骋,一扫平日那股口蜜腹剑的妖艳气,反像个快意恩仇的青年游侠。

  只不过潇洒没多久,贺君旭夜里正在陪着弟兄们巡逻,便见楚颢火急火燎来找自己,说楚颐白天赶路在马上吹了一天风,晚上便发起寒热来,如今烧得不省人事。

  贺君旭敛眉,还是大步走向楚颐的营帐。

  早上还神采飞扬的象蛇(49)卧在睡袋里,脸上浮现着不正常的灼红。贺君旭用剑柄推了推他肩膀,楚颐眉毛蹙了蹙,却睁不开眼。

  楚颢蹲下用手背摸了摸楚颐的额头,烫得能烧水。他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絮絮对昏睡的人说道:“贤弟,振作点,别吓为兄啊!”

  他们为了赶路,没有留宿于村庄镇子,这里是荒郊野岭,连个赤脚大夫都找不到。若真这么烧下去,楚颐就算能捡回条命,恐怕也得烧傻了。

  若早知道楚颐的身子已经孱弱到风一吹就倒的地步,楚颢白天就该摁着这病秧子老老实实坐马车!如今若是楚颐真出了个三长两短,他怎么对得起这个尽心尽力辅佐自己的弟弟?以后又如何一个人斗倒家里的姨娘和庶孽?

  楚颢正焦头烂额,就听见贺君旭沉声说道:“白天我们路遇过一个镇子,我拿地图给你,你现在骑马送他去看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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