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话,楚颐唇边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他何止牵涉其中?他简直是始作俑者。但如今铸铁坊已毁,印月也隐姓埋名回乡,谁又能将这笔账算到他头上?
毕竟,他只是一个象蛇(68)。只为交媾和受孕而生的象蛇(68),只配成为权贵禁脔的象蛇(68),低贱淫乱的象蛇(68)。
国家大事,岂是他能左右的?
公侯谢氏,岂是他有本事诬陷的?
楚颐弯了弯眼眸,对贺君旭道:“多谢关心。”
贺君旭看着床上似笑非笑的人,明明看着荏弱如纸一般,烛光下却有一种近乎摄人心魄的妖艳。贺君旭硬生逼迫自己移开视线,生硬道:“我只是不想祖母为你担心,既然你没事,我就走了。”
楚颐耸耸肩,正要和衣而睡,本已走到密道口的贺君旭忽然又绕了回来。
还未等楚颐反应过来,他已挥手震熄了蜡烛,捞起氅衣踏上楚颐的床,并快速拉下床幔。
贺君旭伏在楚颐身旁,低声道:“你窗外有人。”
他长年习武,体温高于常人,灼热气息如茧一样将楚颐包裹住,令楚颐急促地呼了两口气,心脏强烈跳动起来。
一声轻响稍稍唤回了楚颐的理智,房间的窗在今夜第二次打开了,月色依稀间,一道黑影快步闪入。
庾让已远去边关,印月也启程回乡,此时会来他房里的,是敌非友。
楚颐压下蠢蠢欲动的蛊虫反应,勉强沉下声音,作出一副惊醒的模样:“谁?”
床幔外的黑影缓缓靠近:“楚夫人,在下奉光王之命,请你前往王府一见。”
楚颐眼神微冷,光王连夜来找他,是找他商量对策?还是对案情有所怀疑?
无论如何,楚颐才不会孤身涉险。幸好贺君旭今夜一回府便来找自己,正好碰上了光王派来的人。虽然他手头也有些防身暗器,但让贺君旭出手可要省神多了。
或许是楚颐久不回话,床外的黑影和床上的贺君旭都起了疑心,楚颐感觉到贺君旭正探究地盯着自己,他的呼吸打在楚颐的耳朵上,热得楚颐一阵阵战栗。楚颐喉头滚动,慢吞吞才开得了口:“现在太晚了,等明日,我一早去向殿下请安。”
黑影又上前一步,不容置喙:“在下奉命行事,光王殿下说的是现在,就必须是现在。”
眼见黑影就要掀开床幔,楚颐微微抿了抿唇,轻轻扯了扯贺君旭的衣袖一角,带着些不言而喻的求援。
黑影忽地感觉一阵风从床幔里刺出,尚未反应过来,倏忽之间已没了知觉。
楚颐暗中松了口气,撑起身正要将油灯点亮,手腕却被一把抓住。
“你才说此事跟你完全无关,那你又如何解释光王夜半来请你过去?”贺君旭的审问在黑暗中响起。
楚颐没有说话,被床幔围起的狭小空间里充斥着他压抑的喘息。
近日由于旧疾发作,楚颐怕雪心丹的寒气会加重病情而不敢再吃,只靠自己强忍着体内的空虚。可贺君旭现在与他离得太近了,还碰了他,一时就有些抵挡不住了。
听见异样的动静,贺君旭皱皱眉,他也没用多大劲,是疼了还是吓着了?他刚将战栗的手放开,楚颐失力的身躯便倒在了自己怀里。
微苦的药味和冷调的熏香交织,顺滑的青丝与贺君旭的发丝交缠,贺君旭一时也被那乱颤的喘息传染了,呼吸粗了起来。
他扶着楚颐,头脑阵阵发热,也顾不得这又是哪种示弱卖惨的计俩了,声音因克制而变得喑哑:“你怎么了?”
楚颐伏在他的肩头上,脸颊烫得不正常:“床头的锦袋……药丸……”
贺君旭摸黑抱着楚颐挪到床头的位置,果然在枕边摸到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一颗颗冰凉的药丸,贺君旭拿了一颗便塞到楚颐唇边,楚颐急急地张嘴,甚至将他的两根手指都不小心含入了口腔里。
楚颐吞下药丸后,才缓缓吐出那两根粗粝的异物,手指浸润在津液里,被柔软的舌头舔舐过,离开时还挂着黏糊的水丝。
一瞬间,贺君旭的下腹立即鼓起巨大一团,硬挺地顶在楚颐腰上。
身体的剧烈反应令贺君旭窘迫不已,他本来真的很正经要审问楚颐的,怎么会被这象蛇(68)的几下撩拨就乱了方寸?
贺君旭的脑海想要遏止自己的错误行径,双臂却不听控制地将怀里的温软箍得更紧。他的欲望想将楚颐蛮横占据,理智却始终压抑着他再进一步。
无论过往如何纠缠,如今他与楚颐也总算是恩怨两清了,楚颐最近也没做什么坏事,若他还欺负人家,岂不是和楚颐口中的景通侯之流一样了?
于是二人只是一动不动地紧紧相贴,互相压抑着心头的躁动,直到雪心丹的药效发作。
药丸带来的彻骨寒意从喉咙浸入四肢百骸,将楚颐从火海猛然扔下了冰窖,他抖得更厉害了,声音却回归了理智:“先把外面的人处理了再说。”
怀里的人只不过轻轻一挣,贺君旭就几乎是如梦初醒般松开了手,逃亡似的下了床。楚颐在他忙活时点起了床边案几上的油灯,只见贺君旭脸上憋得通红,先是粗暴地在黑衣人后脑勺补了一掌,又卸了手脚关节,然后寻了房间里的绳索将他五花大绑,最后拎着他从窗户翻了出去。
贺君旭刻意在外吹了好一会儿冷风,等体内的沸腾冷却下来后才敢重新回楚颐的房里。
房里的炉火似乎烧得更旺了,楚颐蜷缩在床上,身上又加了一床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颗脑袋透气。
“有这么冷吗?”贺君旭看了他一眼,现在才刚过冬至,往后还有更冷的时候,他现在就裹成这样,之后怎么办?
楚颐怨恨地剜了他一眼,“全怪你。”
要不是他贸然碰自己,自己怎么需要吃雪心丹抑制情欲?最可恨的是,自己才刚吃完药,这杀千刀的就硬得跟烙铁似的了……
贺君旭对这其中的内情一无所知,只感到这象蛇(68)真是莫名其妙:“关我什么事了?倒是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个说法了?”
楚颐垂下眼帘,如今光王既然怀疑到了他身上,他必须先发制人,更必须保护自己。思索片刻,楚颐才冷静地说道:“我若真和光王他们有什么勾结,还需要他偷偷摸摸派人来绑我过去?你别忘了,牢里关着的楚颢除了是景通侯的手下,也是你贺君旭继母的兄长。
贺君旭敛眉:“你的意思是他想将这宗铁甲案嫁祸给我?”
“谁会无端造那么多的铁甲?既然在商队里搜了出来,那么有人要谋逆就只能是板上钉钉的事。”楚颐目光炯炯地看向贺君旭,每字每句都不似有伪,“镇国公和景通侯要脱罪,只能找替罪羊。你应该庆幸自己刚刚救了我,一旦我被绑去了他们那边,到时候还不知他们会怎么利用我来捏造害你的伪证。”
贺君旭被他的振振有词绕进去了,合着自己救了他,还得跟他说谢谢?
不过,楚颐说的也不无道理,方才贺君旭处理那黑衣人时,便在他身上搜到了短刀和迷药,显然是怕楚颐不配合而准备的。
如果楚颐没有撒谎,那自然应该保护他不被光王党羽抓去;如果楚颐撒谎,最坏的情况是他与光王党羽密谋逆反,那也更应该使他与光王党羽隔绝,以免他们互通信息。
思及此,贺君旭下了决断:“明天我让我的侍卫在你的院子里巡逻,你就安心待在家里。”
楚颐点点头,但犹不满意:“楚颢入狱了,我明日要去看看他,万一他被屈打成招……”
“若要出门,必须由我带着。”贺君旭瞥了他一眼,“别在我面前耍花样。”
楚颐脸上终于流露出一点笑意,有个武功盖世的大将军上赶着给自己当贴身侍卫,再安全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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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断尾求生
翌日一早,雨霁初晴的天微微泛出茭白色,楚颐正睡眼惺忪地赖在锦衾暖卧中舍不得起来,便听见林嬷嬷进屋通报,说楚家的人来探病了。
说是来看望楚颐,但谁都知道,这是为了囹圄之中的楚颢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