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像是,在吓唬自己。
季承宁有些纳闷地挑眉。
难道他们真的有旧?
幽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世子对我这样一个身份不明、样貌丑陋之人,也能下得去手吗?”
季承宁无言。
为何非要强调样貌丑陋?
面上却不动声色,弯起唇道:“若是两情相悦,又何必在乎一副皮囊?”
他稍稍转头。
男人并没有阻止他的动作。
于是颈部线条绷紧,暗昧的珠光洒在他脖颈上,宛如镀了层朦胧摇曳的余晖。
男人眸光动颤了一瞬。
下一刻,袖袋中的薄刃滚入掌中,季承宁猛地朝对方小腹捅去!
狠厉无比,仿佛刚才还与他笑语,温情脉脉的人从未出现过。
男人霍然后退。
琉璃般剔透的眼珠中的红丝愈发狞丽鲜明。
就这样心性莫测,翻脸无情的才是季承宁。
季承宁刺不到人,刀尖一转,狠狠嵌入绳索。
他满腔炽热,说不出怒火更多,还是其他什么东西更多,手指还在痉挛颤抖,握刀却稳,狠狠向上一挑,削铁如泥的薄刃登时将绳子割断。
他一把抽出手,扯下眼罩。
只见厢房门大敞,哪里有半个人影!
季承宁狠狠地锤了下床。
他目光流转,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个侍从穿着的清秀美人仰面躺在地上,双目紧闭。
应是方才要进来侍奉的人,才进入厢房,便被紧随其后的“恶鬼”打晕了过去。
今日之耻他永记于心,来日必把此人大卸八块!
“世子!”
季承宁身体僵住。
这声音,是崔杳?
他不可置信地朝声源看过去。
天终于放晴,阳光倾泻而下,刺得他有些头晕目眩。
只见一人匆匆跑来,身后若有纷乱的脚步声传来,好像有人在穷追不舍。
季承宁心中蓦地生出十分不祥的预感。
他眯起被泪濡湿得模糊的眼睛,竭力想看清楚。
却视线落到对方面容上的刹那,呼吸都滞住。
朝他而来的是个极漂亮的男子,望之年岁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五官尽极秀美,清冽得好似天山寒泉,轮廓锋利幽深,叫人几乎要为之胆寒。
依旧是浅灰长袍,衣上绣着横生的莲枝,随着主人匆匆的步履,衣袍纷飞煽动,若有浅银色的莲花瓣流转生光。
季承宁怔怔地看着他,浑身陡地一颤。
“表……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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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我来帮世子,好不好?”……
季承宁瞳仁猛地缩紧。
噩梦中刺客的所作所为再度清晰无比地涌上脑海。
缠绵而阴湿的低语、缠绵勾连难舍难分的发丝,还有,扼在他喉间仿佛马上就能捏断他颈骨的手指。
二人离得那样近,近到那鬼气森森的刺客每一次湿冷的喘息,都能尽数扑落在他唇边。
他本该惊惧得浑身发冷,然而黑甜的药效过于猛烈,他急促地呼吸,却只能绝望地感受到自己吐出的气息越来越烫。
越来越……
热得季承宁只觉脑子都咕噜咕噜地冒泡泡,他几乎绝望,可令季承宁的更绝望的是,这种时候了,他居然还能抽出空当想,他表妹这身不可谓不好看。
倘若说崔杳女子装扮清丽无俦,着男装更是凛然不可犯,好似利刃出鞘时,掠过眼前的一道清光,泠然森冷得叫人连远观都不敢。
药力烧得脑子难以思考,他本能地觉得此人危险,可理性又告诉他,崔杳性情温顺娴雅,与自己情好日密,素无嫌隙,他并无过错,还很担心你。
这种矛盾感逼得他几乎要发疯。
季承宁咬着牙道:“别过来。”
崔杳一怔,立刻停住脚步。
隔着珠帘,崔杳的神情有些无措。
“哎呦郎君您怎么直直地往里闯啊,小侯爷在里面可心人服侍,您……”
管事气喘吁吁地赶上来,身后还跟着四五个精壮护卫。
他见到季承宁面无表情地立在门口,身边还四仰八叉地躺着个侍人,话音一下顿住。
管事抹了把脸,讪然道:“小侯爷怎么还没歇息,可是嫌他粗手笨脚得侍奉不好?来人,快把他拖下去,别妨碍了小侯爷的兴致。”
季承宁却不理他,只直勾勾地盯着崔杳盯着看。
平日黑亮清澈的眼珠子此刻笼罩着层狞丽的血红,配上小侯爷秾艳俊美的五官,更像个要吞吃人心,满腹煞气的恶鬼了。
衣领下,喉结急促地滚动。
可崔杳神情却无辜又茫然,他似乎想上前,又恐惊到季承宁,只得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季承宁死死扣着火枪,冷声道:“你怎么来的?”
崔杳愈发不知所措,“世子久久不归,我忧心世子,便来了。”他顿了顿,想到管事说自有可心人服侍的话,“我,我是不是,扰了世子的清净?”
“我问的是,”季承宁被烧得思绪纷乱,话音里就带着几分平日里被好好掩藏着的煞气,他死死地盯着崔杳,“你怎么来的?”
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狗。
明明方才还乖乖地被他压在软塌上,现在却敢朝他呲牙。
压在扳指上的小指亢奋地痉挛了下,崔杳面上却惶然,他好像被季承宁生硬的语气吓了一跳,“世子给过我您的令牌,他们见了令牌,不敢拦我。”
管事低着脑袋,眼珠子茫然地在二人身上滚了一圈。
热汗滚下,季承宁眯起眼,声音沙哑得厉害,“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炙热,却透着不可忽视的冷意。
管事和几个侍卫连大气都不敢喘。
管事悄无声息地拿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油汗,心里苦得如同刚生吞了胆汁。
此人拿着季承宁的令牌,他们不敢拦截,唯恐得罪了季府的贵人,想汇报主人定夺,然而能决策的都搂了美人们进房,独一个江临舟洁身自好,却怎么也寻不到踪迹!
他话音中的怀疑不加掩饰。
崔杳当然听得出,他倏然抬眼。
正与季承宁被热汗濡湿得洁白的面孔相对。
小侯爷刚与贼人在塌上缠斗过,鲜亮齐整的衣袍滚得凌乱,连领口都被扯开了好些,露出截常年不怎么见光的颈子,白得好似一捧细雪。
在这团细雪中,又点缀着二三淤痕,大抵是遭什么东西揉捏所致,用力太过,似乎马上就要浸出几滴血来。
虽然管事说是有人伺候季承宁,可季小侯爷模样狼得不像是去品花,倒像是被花枝紧紧缠住,好生戏弄了一番。
偏偏这幅可怜兮兮的形容,配上了双凶戾的眼睛。
不叫人畏惧,却想对他再过分些,看看到底做到什么地步,他才会维持不住这种凶狠的眼神,只能眸光涣散地落泪。
色厉内荏的小蠢货。
崔杳瞳仁兴奋地缩了下,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毕恭毕敬,“回世子的话,我原在府中,您的小厮持正突然来找我,说外面有人带了您的口信来,说您在城外中南别苑,请我过去一叙。”
季承宁想说这样没头没尾的消息能骗得过谁,表妹,你实在拿我当傻子哄骗。
可崔杳就站在他面前,千丈白光铺天盖地涌下来,在这样的日光下,崔杳面色竟与宣纸无异,浓黑纤长的睫毛发颤。
小侯爷怜香惜玉的毛病又犯。
更何况,他现在岌岌可危的理智令也他考虑不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