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怎么才能不失恭敬地拒绝陛下的无理要求呢?
崔衍昭:“布防图你还有吧?这份朕就收下了。”
虽然是询问,但他知道这种东西左寓肯定不止一份,说不定还有比带来的这份更详细的。
把书简揣自己怀里,他边起身边问:“爱卿,朕要听实话,上月全国共发生了多少起叛乱?”
左寓本来在考虑要曲意逢迎还是以死明志,正分析着两种行为带来的后果分析得起劲,就听到崔衍昭提问。
幸好他反应快,及时从不着边际的思绪中抽离,道:“三起,分别在太末县、横阳县、海陵县,规模不大,当地县令便平定了。”
他说完顺便礼貌性吹捧了一下崔衍昭:“陛下登基以来叛乱不过三起,且均未形成气候,正是说明陛下持政有方,以至于人心思定。”
崔衍昭:“……”
说得好像他真做了什么一样,他自己的意见要是不合朝堂诸公的心意,能传出朝堂都算是老天开恩。
想到这里,崔衍昭很心累:“没事了,回去吧。”
回到宅邸,左寓再次写给王适安汇报的信。
“帝召见下臣,咨臣以建康防务,又询问上月太末、横阳、海陵叛乱之事。”
写好这一段,左寓把笔放下,认认真真思考一会,提笔在末尾又加了一句“帝并未提及大将军”。
如果大将军不在乎陛下,这句话就会让大将军放心;
如果大将军真对陛下有几分感情,这也能让大将军知道是什么情况,及时做出应对之策。
左寓心想自己真是机智无比,不愧是大将军的心腹。
在心里肯定了一下自己,他激动地继续“唰唰唰”书写建康发生的其他重要事情。
*
夏国军队遥遥已看见江南的城郭。
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在经历了几次贺兰绪的追击后,他们纷纷觉得无论跟谁打都好,就是不要再和贺兰绪交手了。
许多此前没和贺兰绪交过手的年轻将领,都对贺兰绪产生了一层心理阴影。
卫衍勒马停下,展开哨骑传来的信件。
看完,他随口问道:“寿阳的守将换成了王适安,你们谁认得?”
一人道:“殿下,当年崔季图率南寇侵扰关中时,以王适安为前军将军。”
单提王适安没多少人有印象,但崔季图就是大名人了。
关中曾被崔季图打下,并短暂占领过。那个时候无论是贺兰绪,还是卫衍的阿父,都还在六镇安心过着他们的小日子。
卫衍笑,但眼神一直都是阴冷的:“看来是个厉害人物。”
他急需立功回邺继位,可没时间磨硬骨头。
待到皇位稳定,再与此人交手。
他视线划过行军图上在寿阳以北的钟离城。
“向东,去钟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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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情商心腹:左士继。
大将军要气死了(bushi)
第20章 深情
钟离城四面环水,自有天险。
扼守钟离城的是右卫将军王密,出身琅琊王氏。
一早就是乌云压城,惹得人心浮躁。
看罢来自寿阳的信件,他不屑一顾,将信纸扔进火盆。
王密对旁边的参军道:“王适安提醒我完善工事防备夏军,真可谓贻笑大方。北狄本就不擅水战,为何要放着寿阳不顾,来攻我之长处呢?”
参军犹豫一番,劝道:“将军,有备无患。大将军所言未必没有道理。”
王密:“随我来。”
他走出房间,举手指着阴沉沉的天,很是自信:“我预感不久便有暴雨。纵北狄再勇猛,又怎么敢冒雨渡河?”
参军被王密的自信感染,虽然心里仍觉得有些慌,但还是点头:“将军所言甚是。”
冒雨渡河风险未免太高了,正常的人都不可能做这样的决定。
解决了参军的疑虑,王密皱眉思忖:“王适安定是担心我在豫州的威望过大,不服管教,妄图以此打压于我。”
他道:“既然如此,也休怪我上书弹劾他。”
说完,王密又转身进入室内,拿出书简大书特书。
*
卫衍行军途中,天色渐渐阴沉。
“殿下,看天色,恐怕不久便有暴风雨啊!”跟随卫衍的一人劝道。
他们这五万人尽是骑兵,本身就不擅长水战,待暴风雨一起,攻城更难。
卫衍目光落在淮水岸边延伸的一湾沙洲上。
“架桥。”他冷冷道。
天气闷热,但这阴冷的声音给所有人心里都添上一丝寒意。
*
崔衍昭大半夜听到一阵闹哄哄的动静。
他最近没安全感,听到动静一下惊醒,毫不留恋地从柔软的被褥中爬起来,点亮榻边的烛台。
宫人见室内亮了灯光,战战兢兢走进。
崔衍昭:“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总不会有人逼宫吧?
他一点逼宫的痕迹都没察觉出来。
宫人:“文武集聚宫门前,说要求见陛下。而虞领军要求紧闭宫门,他们就争执了起来。”
崔衍昭:“为的什么事?”
宫人犹豫一番,紧张且快速地道:“……好像是钟离城失陷了!”
说完,紧张地等待着来自帝王的暴怒。
但崔衍昭毫不意外,语气平和:“知道了。”
果然还是被南下了。
防了寿阳,没防钟离。
但寿阳和钟离相距不远,王适安应该可以把钟离收回来。
被惊醒了就很难再睡着了,崔衍昭披上衣服,决定还是见见大晚上跑一趟的满朝文武,“带路,朕去见诸位爱卿。”
在崔衍昭示意后,虞堪之命守门的兵士打开宫门。
崔衍昭一眼就看到和往日截然不同,底气隐约不足的王清,以及站在王清身边一身狼狈,盔甲还带着水迹的将领。
是个陌生面孔。
王清介绍道:“陛下,他是臣的侄儿,也是钟离守将,钟离失陷后,他乘大舟连夜赶回建康报信。”
崔衍昭:“……”
这明明就是逃跑吧,报信哪里用得着守将亲自来报?
但他现在也不想纠结这个,问道:“除了钟离失陷,诸卿还有要对朕说的吗?”
王清:“王密对臣言,是王适安与夏国暗通款曲,泄露了钟离城防情报,才使夏国攻下钟离。”
世家们平时内斗不断,但针对共同的敌人时,一个个又团结起来,纷纷附和。
“尚书令所言甚是有理。”
“王适安定是为了博取夏国支持,窃取大越国祚,才泄露情报给夏国。”
“此人狼子野心,还请陛下遣人至寿阳,将王适安换下。”
……
这些人一言一语间,已经替崔衍昭想好了该怎么做。
左寓上前道:“陛下,大将军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况大将军有大功于社稷,陛下怎可因为虚妄之语就怀疑大将军?”
另有人赶紧道:“陛下,左寓和王适安一丘之貉,肯定向着大将军说话。”
崔衍昭被吵得头疼:“够了!”
他说话一向温和,令人如沐春风,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听他这么大声,不由自主地停下来,纷纷看向他。
崔衍昭:“朕以为,钟离失陷,如今最要紧的是收复钟离,至于其他的事等夏军撤离再议。”
谢珉急道:“陛下,收回钟离固然重要,但王适安恐已生反心,以防万一,还是需将他撤换。”
崔衍昭麻了。
你们格局可以大一点的,这个时候就不要搞政斗了。
算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他没义务开导这些人,到时只要把政权平稳过渡给王适安就行。
崔衍昭:“诸卿都怀疑王适安忠心,朕便亲自前往寿阳。如果朕平安回来,还请诸卿此后打消对王适安的疑心;如果没有,诸卿再作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