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好的,锦衣卫甚至会暗下给打赏。
晏惟初人在侯府,每日奏本题本也送来这边,依旧有不怕死的人上奏弹劾谢逍,无非是说他跟刺客乱党有染,当街挟持软禁皇帝图谋不轨云云。
晏惟初照旧一本不看,钓出来的这些蠢货也全部扔给郑世泽和崔绍去料理,有心思叵测者直接拿下。
短短一个月,偌大的朝堂上竟空了三成还多。
七月中,皇帝终于久违地召开了一次朝会。
群臣入班,看到端坐御座上安然无恙的皇帝,无不心情复杂——
处置刺客乱党之事他们不敢置喙,但您跟定北侯那点子不清不楚的事情,是不是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说到定北侯,这定北侯人呢?
回了京中还不来上朝,他到底什么意思?!
晏惟初岂会不知这些人在想什么:“宣定北侯觐见。”
鸿胪寺赞礼官唱:“宣定北侯觐见!”
谢逍出现,在众目睽睽下阔走上前,至御前参拜。
群臣瞠目,谢逍身上穿的,分明是超亲王制式的朝服!这身衣裳从前只有历代储君和之前的那位摄政王穿过,谢逍这个外姓侯爵穿成这样,这已经不是僭越,是要谋反了!
御座之上的皇帝却面色平常,微微颔首:“平身。”
立刻有御史出班高声质问:“定北侯焉能穿王服?你是要谋逆造反不成?!”
晏惟初平静道:“朕特许的,大婚那日朕诏立的皇后就是定北侯,今日便是要在百官见证下,授定北侯皇后金册金宝。”
这是前几日他与谢逍商定的事,婚礼可以不再办,但必须当众正身份,故而才有了今日的这场朝会。
晏惟初话出口,群臣愕然变色。
朝堂上顿时乱作一团,无人再顾及朝仪,交头接耳所有的眼睛都落向了谢逍,目光里尽是鄙夷、不屑、不赞同,乃至仇视。
皇帝如此离经叛道,漠视礼法,在他们看来都是谢逍这个武夫带坏的。
“陛下!阴阳有序,人伦有常!若立男后,必致乾坤颠倒、礼乐崩坏,臣宁触柱而死,不忍见煌煌宗庙蒙此奇耻啊!”
礼部老尚书这次真要撞柱血谏了,无他,皇帝这场大婚仪式是他操办的,说他压根不知道皇帝要立的是男后,谁信?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他给淹死,必须得摆明态度做出样子!
反正这奉天门前的广场上又没柱子。
没等晏惟初开口,谢逍先淡声揭穿了他:“这里没有柱子,尚书大人说笑了。”
这老倌儿瞪眼,黄口小儿,焉敢羞辱老夫!
众臣纷纷出班上前,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谏晏惟初。
无不是说此举坏了伦常礼教,辱没了列祖列圣,没个新鲜词。
再顺便骂几句谢逍无耻邪佞,欺上媚主,不得好死。
被人指着鼻子骂,谢逍的神色也无半分改变。
他甚至还有心情回怼:“欺上还是媚主,皆是我与陛下夫妻之间的事,与尔等何干?”
听听这是什么话?!无耻狂徒令人发指!
陛下您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吧!
晏惟初听烦了,直接让人宣读太祖皇帝遗诏。
群臣尚未从方才的愤怒里抽身,听到这四个字又大惊失色……太、太祖皇帝?
驾崩了一百多年的老祖宗,还能留下不为人知的遗诏?
宣旨官捧太祖皇帝遗诏上前,高声唱:“宣太祖陛下遗诏。”
众臣懵头转向地跪下,惴惴难安,皇帝这究竟又在作什么妖?
宣旨官缓缓展开手中纸张泛黄的旧日圣旨。
“朕承天命,御宇三十六载,夙夜在公,未尝敢以私情废江山……”
第一句念出来,联想到前些日子谣传得沸沸扬扬的关于太祖皇帝与谢氏先祖那些风花雪月之事,立刻便有心思敏锐之人洞察了皇帝的意思,不是吧?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吧?
晏惟初也下了御座,跪于最前方,老神在在地垂眼。
下一段是太祖皇帝自陈与谢氏先祖相识相知相许,种种动人故事。
群臣:“……”造谣,这一定是造谣!
“然终究未敢逾越君臣伦常,空余毕生长憾……此情灼灼如星火,虽九死而不灭,今特此颁诏:谢氏满门忠烈,世守国器,后世子孙若与谢氏儿郎两心相契,可立男后,正位中宫。君臣同心共治天下,宗室承祧延绵国本,不负社稷重托。”
“江山固重,然赤诚之情,亦苍天所鉴。”
太祖遗诏宣读完毕,奉天门前陷入死寂。
先前叫嚷得最凶的几个全部闭了嘴,让他们质疑谁都不敢质疑大靖的开国肇基之君,那不是拿九族开玩笑吗?
至于这份遗诏有伪,这个念头也只在众人脑子里一闪而过,今上再如何胆大荒唐,也必不敢做出这欺世卖祖、数典忘宗之事吧?
晏惟初已经起身,面向群臣:“太祖遗诏已宣,尔等还有异议?”
一片尴尬沉默中,刘诸第一个出班拜服:“恭贺陛下与定北侯结此良缘!定北侯文韬武略,必能辅佐陛下使朝纲有序,四海升平!”
众人心里骂着又是你这个马屁成精的老东西,终究也不敢再有异议,万分不情愿地接受了他们大靖将迎来史上第一位男皇后这个事实。
谢逍上前跪地。
晏惟初立于他身前,亲手自礼官手中接过皇后册宝。
“朕承天序,册尔为后。”晏惟初的嗓音清亮,眼底笑意浮现,冰雪消融。
交龙盘绕的宝玺轻轻压进谢逍掌心,他的拇指也覆上去,擦过谢逍的指尖。
谢逍双手接过,抬起声音:“臣谢逍,接册宝,谢陛下天恩。”
钟声震彻宫阙,青史将铭记这一刻。
第75章 表哥,我只有你了。
那日朝会之后,晏惟初搬回瑶台,谢逍陪他一起。
瑶台这里亲军侍卫足够多,谢逍依旧不放心,将那三千京营兵马也调来护驾。
他也履行起自己身为后宫之主的职责,亲自召见所有瑶台伺候的宫人内侍,恩赏敲打,事无巨细过问皇帝日常起居,尤其是入口的东西再三叮嘱众人注意,确保晏惟初在这里万无一失。
这期间镇国公府的老夫人病逝,丧事低调办了。
谢逍已经是皇后,亲自去府上拜祭了一回已属天恩浩荡,旁的便再与他无关。
刺驾风波尚未过去,还在江南的晏镖送来奏报。
他先前就得谢逍点拨,重点“关照”了任当地提学佥事的章太师那个孙子章序杰。这小子嘴严得很,但晏镖跟东厂学的审讯人的招数更无赖,威胁恐吓,专搞对方下三路,没了命不要紧,没了子孙根是个人都受不了,这才撬开了这小子的嘴。
依章序杰所言,云山派系的确存在,这些人的本质目的是为掌控朝堂话语权,在方方面面为自己牟利。这百年来云山书院为朝廷输送了无数生员,早已扎根整个大靖朝堂,上至内阁天官,下至九品末员,皆有他们的身影。
“他说他并不知晓他祖父章太师在这些人当中的地位。”
晏惟初将奏报递给谢逍看,手臂撑在御案上侧头支着面颊,淡漠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他祖父虽是京中云山书院的山长,但除了每旬去给学生上一堂课,甚少出门,他祖父腿脚不好,致仕已久,本该远离朝堂,只是偶尔他还能在府上看见一些生面孔,有朝中官员也有其他。”
谢逍问:“他不知道?”
“是啊,”晏惟初讽笑,“章序杰还确实不知道。”
“他祖父没跟他提过关于云山书院的事情,他是去了江南以后,跟那边的地方官接触,自己咂摸出来的。所以他也不知晓之前京中闹出的那些事情,乃至当时的会试泄题案,他祖父究竟有无参与。
“至于江南的乡试舞弊,不过是那边的常态,仗着当年肃宗皇帝提笔的匾额做尚方宝剑,做惯了的,他们都没想到你敢带兵去直接查封那边的云山书院,所以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