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惟初猛地抬眼,一双眼睛红得厉害,也不知是被风吹得还是别的:“谁让你爬下去摘花的?”
你还真是不讲道理。
谢逍愈显无奈:“阿狸,你究竟要怎样?”
“我要做镇国公世子夫人,做定北侯夫人,”晏惟初脱口而出,半分不觉羞臊,“我要表哥娶我,不许说不成、不行、不可以。”
谢逍沉默着,没表态。
“表哥,你究竟在犹豫什么?”晏惟初闷道,“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要还是不肯答应,我没脸见人了,我从这里跳下去算了。”
谢逍看着他,问:“……真有这般仰慕我?为了帮我宁愿不娶妻不要子嗣?”
晏惟初压根没想过这些,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我就要表哥。”
“若是日后镇国公府真出了事呢?你跟我搅合在一块,也不跑掉了,不怕被连累吗?”谢逍提醒他。
晏惟初笃定道:“天塌下来我替表哥扛,不会有事,表哥信我说的。”
谢逍心生触动,他也不是铁石心肠,面对这样一个热情又直率的晏惟初,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你父亲那关怎么过?”
晏惟初斩钉截铁:“回去我就跟他说,大不了让他打一顿。”
才怪,边慎巴不得举双手赞成,敲锣打鼓把小祖宗送去定北侯府。
谢逍当真语塞了:“……你自己也说,陛下那里没那么好糊弄。”
晏惟初怜爱道:“表哥,你和表姐怎都惨兮兮的,表姐不想嫁陛下是身不由己,你被陛下逼得娶男妻也是身不由己,陛下他可太坏了。”
谢逍被他逗笑:“你又在背后议论陛下的不是,胆子肥了?”
晏惟初全不在意:“反正他也听不到。”
谢逍挑眉:“你怎知阿姊不想嫁陛下?”
“我看到了,”晏惟初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那日在灯市上表姐碰见了意中人魂不守舍的。”
谢逍严肃制止他:“这事以后别说了。”
不说就不说,表姐不想嫁,他还不想娶呢。
谢逍先站起来,伸手向他:“回去了。”
晏惟初抬手搭上去,被拉起来后还耍赖:“表哥你背我回去吧,我腿麻了。”
谢逍接过他手中氅衣,重新罩上身,背对他蹲下:“上来。”
晏惟初趴过去,在被谢逍背起时贴到他耳边问:“所以表哥,你肯娶我了吗?”
谢逍道:“你要是能让安定伯点头,我就娶。”
这有何难的,晏惟初心满意足:“那就一言为定,表哥你不能再反悔了。”
谢逍应他:“不反悔。”
晏惟初笑了。
菩萨果然听话,这么快就让他如愿以偿了。
他拨下腰间一枚玉佩,伸手绕向前挂到了谢逍的腰带上:“送你。”
谢逍低头看了看,没有拒绝他:“多谢。”
美人计有用,古人诚不欺朕。
晏惟初鬓边被风吹散的发丝拂过谢逍面颊,谢逍微微侧头,晏惟初的笑声便落至他耳畔。
“表哥,那我就等着你八抬大轿来娶我的那日。”
第31章 朕有喜事同众卿家分享
入夜,晏惟初趴在榻上,漫不经心地拨弄窗边插于瓷瓶里的花——傍晚时谢逍特地爬下山坳帮他折回来的那枝。
雪中春色,果然娇艳动人。
乌黑长发披散在他肩背,露出半张瓷白似玉但不含情绪的脸。
晏惟初半阖着目,眼前不断闪回先前谢逍踩空差点滑下山崖的画面。
自傲着不愿跪神佛的他在那一刻本能跪了下去,所幸表哥平安无事,否则……
谢逍推门进来,便看见这一幕。
晏惟初微微侧过头,依旧趴于榻上窗边,对上谢逍落过来的视线,一动未动,静静看着他走近。
谢逍在榻边坐下,温声道:“很晚了,去睡吧。”
“表哥来做什么的?”晏惟初懒声问他。
“来看看你,”谢逍伸手,帮晏惟初将垂下的一缕发丝拨去耳后,在答应了那近似荒唐的提议之后,他自己的心境也好似在不知不觉间起了变化,对这小郎君愈亲昵,“这花有多好看,要一直盯着?”
晏惟初笑了一下,慢吞吞地挪身凑过去,偏头贴近他耳边说:“表哥,你其实是自己睡不着,才来我这里的吧?”
谢逍稍一偏头,便看进近在咫尺满盛明亮笑意的这双眼眸里:“不能来?”
“不行啊,”晏惟初小声说,“我们还没成亲呢,表哥,你忍耐一下吧。”
谢逍沉了眼,他其实根本没往那方面想,晏惟初偏要撩拨他。
一只手插进晏惟初脑后发间,谢逍侧头贴过去,温热唇瓣吮上了他露在外头的一截修长脖颈。
“嗯……”晏惟初的声音转了一个调,变得模糊黏稠。
良久,谢逍在他脖子显眼处吮出一个鲜红印记,再又舔了舔,这才退开放过了他。
晏惟初又红了眼睛:“表哥你又欺负我。”
谢逍有时候的确分不清他是不是演的,视线反复描摹过他变得湿漉漉的眼睛:“这也要哭?”
“谁哭啦?”晏惟初抱怨,“你咬得我疼得很。”
谢逍伸手,在自己吮出的印子上轻轻一按,晏惟初便又瑟缩。
“听话一点,”谢逍轻声道,“表哥疼你。”
晏惟初身体软了一半,投降了:“……下次轻点。”
*
他们在山中别业待了数日,每日温汤赏雪好不快活,直至这场雪彻底停了才回。
谢逍将晏惟初送回安定伯府,同他一块下了车。
晏惟初不解问:“你也要进去?”
谢逍道:“上门提亲。”
晏惟初很意外:“今日?不是让我自己去跟父亲说吗?”
“你真想被你父亲打死?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谢逍说罢,迈步先走进去。
晏惟初回神笑笑跟了上去,打死不至于,他那“父亲”估计要受颇大惊吓倒是真的。
正堂里,边慎正喝茶,听到谢逍说明来意,一口茶呛住咳得惊天动地。
纪兰舒慌忙起身过去帮他拍背。
边慎缓过来,抬头看向谢逍,目光很快掠过他觑了眼晏惟初的眼色,就见小皇帝泰然自若,显然一早就打着这个主意了。
儿大不中留……呸呸呸!
这才出门几日,不会就把自己赔给定北侯被吃干抹净了吧?
边慎的心情略复杂,似乎自从陛下跑来他这安定伯府认他这个爹起,事情的发展就开始朝着某个荒诞不羁的方向失控狂奔。边慎时常觉得自己在梦里没睡醒,但睁开眼好大儿拉着个男人就站在面前嚷着要嫁,他能怎么办……当然是成全啊!
边慎摆出严父脸,问晏惟初:“你想好了?不是闹着玩的?”
“自然不是,”晏惟初凛然道,“我一心仰慕……喜欢表哥,我们也想像父亲和爹爹你们一样,父亲你就行行好,答应我们吧。”
这不一样,边慎话到嘴边实在不知该如何说,投怀送抱到要把自己嫁出去的地步,小皇帝委实牺牲过大了,他替晏惟初忧心,您真想好了日后这出闹剧要如何收场吗?
被晏惟初称呼了一句爹爹,纪兰舒便也开口,迟疑道:“淳儿,你真想清楚了?这事真成了可就断不能再反悔了,侯爷还说要上奏陛下,那便是再没转圜退路了。”
他也是在提醒晏惟初,玩脱了日后只怕要一地鸡毛没法收拾,除非您身为皇帝不在乎颜面扫地。
“当然,我就只要表哥,别的我都不在乎。”晏惟初其实没想太多,不用这种方式彻底把人套牢,他没法安心重用谢逍。
若说私心,私心当然有……表哥娶别人他不能接受,男郎不行,女郎也不行,之前送去的美人幸好表哥没碰,若是碰了怕都已成他刀下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