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马上就要有一个了。
那些脑子转的快的,当即好似明白了些什么,若有似无的视线落在楚九辩前面那人身上。
赵谦和也猜到了一些,面色一片惨白。
洪公公立于龙椅旁,扬声高呼:“上朝。”
百官当即拱手作揖,楚九辩也没故意搞特殊,跟着众人一同行礼。
秦枭站在高处,见着楚九辩和其他人一样乖乖行礼,看似融入,实则那头古怪的头发还是显得他格外突出。
而且明明穿着相同样式的官袍,但楚九辩看起来就是不太一样,就好似狼群中混入了一只狡猾的白狐。
秦枭收回视线,转身看向台阶之上。
百里鸿对这套流程已经熟门熟路,他从旁侧的门里走出,行至宽大的龙椅旁,朝洪福伸出胳膊。
洪福就将他抱起放到座椅上,又帮他整理好衣摆。
百里鸿小小一个,感觉那宽大的椅子能坐得下五六个他。
他坐好后习惯性朝秦枭看去,见舅舅也抬眼看他,当即便笑出一口小白牙,软乎乎的包子脸都显得更肉乎。
秦枭冲他点了下头,百里鸿就又立刻板起小脸,脆声道:“平身。”
百官平身,朝前方看去。
上朝时,下官无故不得直视圣颜,因而众人也没有抬头,而是平视前方。
楚九辩知道这个规矩,也同其他人一样向前看,结果就发现这看过去,竟恰好能与坐在椅子上的秦枭对上视线。
四目相对,秦枭朝他眨了下眼。
楚九辩:“......”
洪公公开口走流程:“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话落,便有人道:“臣有本奏!”
熟悉的声音自过道另一侧响起,楚九辩看过去,就见左侧靠近过道这一排走出一个人,正是户部尚书苏盛。
“何事启奏?”百里鸿问道。
“臣要弹劾吏部侍郎赵谦和。”
一语落,整个朝堂上无一人吃惊,唯有赵谦和面如死灰,脚步踉跄了下才踏出队列,跪到地上大呼“冤枉”。
苏盛头都没回,其他人也并未在意对方的哭诉和恐惧。
因为这人,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昨日那事,明眼人都知道是赵谦和指使女儿赵熙去做的。
所以即便赵熙已经“畏罪自杀”,将所有的锅都背了过去,苏盛也不会放过赵谦和。
这一点,在苏喜儿指认赵熙之后就不可避免。
苏盛能在这世家把控的朝堂中,稳稳占据户部尚书的位置,就足以说明此人绝不简单。
他手里掌握的信息量,足以将赵谦和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而赵谦和也知道自己为官这么多年,手底下并不干净,那些未被揭露出来的隐秘,足够他死一百次。
所以他昨夜才会自请罚俸三年,就是想大事化小,保住官位。
可秦枭没给他这个机会。
将事情挪到今日早朝,便是给苏盛一个晚上的事件整理证据,最好是能将赵谦和从位置上拽下来。
吏部侍郎这个位置,既然已经送到眼前,秦枭也万没有不要的道理。
楚九辩视线落在秦枭身上,眸光微暗。
他昨日就想明白了,赵谦和不是主谋,他也不过是幕后之人用来对付秦枭的一把刀。
昨日之事若是按照正常方向发展,苏喜儿定会殒命,也就没办法拆穿赵熙将她骗去绑架的事。
届时秦枭与苏盛之间有了隔阂,幕后之人的目的便达到了。
不过那人的谋算却不只这些,对方算到了更多,所图也更大。
若是昨日没有楚九辩插手,赵家或许不会这么快倒台,但这位幕后之人却可以把事情真相送到苏盛面前,卖他一个好的同时,将赵谦和推上风口。
以苏盛的本事,他定会让赵谦和得到相应的代价,丢官贬黜都是轻的,说不得直接就将人送入大牢,抄家流放。
届时这吏部侍郎的位置便就空了出来。
吏部掌管官员调度,可以说地方官员的生死富贵都在他们手里,可以见得这位置有多招人眼红。
若是赵谦和下马,那这吏部侍郎的位置,就绝对会成为各方势力厮杀争夺的猎物。
这幕后之人,也就有机会将自己更信任的人推上去。
这个被推上去的人,或许就是对方的同族亲人,总归比赵谦和这个外人更亲近一些。
这手段,当真滴水不露。
只是楚九辩这个变数,却救回了苏喜儿,让她拆穿了赵熙和赵家所做之事,打乱了他的一部分计划,但大方向却没错。
他虽然不能再因此卖苏盛一个好,也没能离间苏盛和秦枭,但却仍然推着众人去对付赵谦和。
是的。
不是苏盛一个人对付赵谦和,而是所有人。
这是楚九辩觉得最可怕的地方,那个隐在暗处的人,精准把控了人心。
对方知道自己做的这个局瞒不过这满朝的聪明人,于是他就直接打明牌,摊开一切告诉大家,他不打算保赵谦和。
“吏部侍郎”这个位置,是他摆到众人面前的一块鲜肉。
这样的一块肉,毫不意外地使得其他所有势力都如同恶狼般撕咬上去。
所有人,都成了帮凶。
是政敌,但某一时刻也会达成无言的默契。
楚九辩几乎能猜到都有谁在暗中配合了这个计划——
比如邱家。
拍卖会办了这么多年都没出过事,可偏偏昨晚,那么多的邱家护卫,竟无一人发现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偷溜出了珍宝阁,还让人在眼皮子底下被绑走。
这可能吗?
邱家定是早就知道拍卖会上会出事,也是他们主动放水,促使这个计划进行下去。
还有秦枭。
在他察觉到这一切的时候,就将计就计,果断绝了赵谦和的生路,配合这些人将事情推到如今这个场面。
他,也是这场棋局中的一员。
“陛下,这是臣收集到的吏部侍郎赵谦和的罪证。”苏盛将昨夜整理好的文书证据呈上去。
洪公公快步走下来,拿过证据后又小步跑上台阶,交给百里鸿。
百里鸿哪里看得懂这些,只草草翻了翻,做了样子后便又让洪公公把证据转交给秦枭。
这种时候,小皇帝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众人不由感叹秦枭对这个外甥,还真是用心良苦。
秦枭接过证据,一页页翻看。
同时,苏盛也开口控诉道:“赵谦和罪行有三。”
“其一,贪污受贿卖官鬻爵。他在任十一年,在地方明码标价,以高价售卖地方官职,收受金银财宝达数十万两白银之多。”
“其二,纵女行恶,纵容族中子弟在地方欺男霸女,杀人越货,无恶不作!”
“其三......”
说到这苏盛却顿了下,抬眼看向秦枭,沉声道:“构陷忠良!”
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满朝寂静,众人神情各异,赵谦和哑然,连冤枉二字都说不出来。
楚九辩蹙眉。
这是什么回事?为何说到构陷忠良的时候大家要看秦枭?
这忠良,指的是秦家吗?
可秦家人不是都死在战场上变成英烈了吗?
楚九辩很想知道这事的原委,但让他失望的是,苏盛并没有接着说下去,而秦枭的神情也没有什么变化。
秦枭只是慢条斯理地将那些证据叠放整齐,而后才看向已经浑身瘫软,瑟缩颤抖的男人。
“赵谦和贪赃枉法作恶多端,证据确凿。”秦枭语气淡漠,“来人。”
大殿左右忽而走出来两位御林军,一言不发地将赵谦和拖了下去。
赵谦和也没再开口辩解一句,更无力反抗。
他双腿无力,才穿了两次的新鞋被拖拽着掉了一只,从奉天殿长长的石阶上滚落,官袍衣摆磨在地面上,精巧的祥云绣纹也抽了丝。
赵家祖上的荣光早就不复存在,就连这吏部侍郎的官职都是靠先祖荫蔽。
赵谦和知道自己想要继续坐稳这个位置,继续荫蔽家族,就不能再做什么所谓纯臣,他要投靠一颗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