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腰背下方,有几处浅白色的痕迹,是在云梦泽中受的伤,还留下了浅淡的伤疤。
似乎是感知到了一丝酥痒,段令闻便将身体往后倾靠,将后脑勺抵在景谡的肩颈处,“痒……”
“嗯。”景谡应了一声,旋即又替他推擦前面的身子。从脖颈、锁骨,再慢慢往下,轻缓地揉擦着。
段令闻似乎很喜欢这种温柔的侍弄,喉咙里发出几声哼唧,身体更加放松地倚靠着身后的人,甚至无意识地用脸颊蹭了蹭景谡的颈侧。
待到段令闻全身都清爽了,景谡才将布巾放下,随即将人从水中抱了出来。
段令闻迷迷糊糊地轻哼了一声,带着一身温热的水汽落入景谡怀中,本能地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将湿漉漉的脑袋埋进他肩头。
景谡将人放到一旁的小榻上,穿好衣裳,再细致地擦干他的头发。
简单地洗漱后,景谡才抱人回到房间。
此时,段令闻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景谡半倚在身侧,透过屋内的烛光,静静望着他的睡颜。
就这样不知看了多久,他才缓缓躺下,将人轻轻揽入怀中。他微微俯身,靠近段令闻的耳畔,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混杂着一丝祈求:“闻闻……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知道自己卑劣。
卑劣到甚至无法坦然面对自己前世所做的事情。
睡梦中的段令闻模糊地应了一声,含混不清,甚至算不上一个明确的答复。
明知道这回应毫无意义,明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明知道这是镜花水月,景谡的嘴角还是无法自控地向上扬起。
他微微俯身,在段令闻的额头落下一吻,随即二人相拥而眠。
次日一早。
晨光未散,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喧哗打破了宁静。
“景谡!你给我出来!”赵全暴怒的吼声从前厅传来,带着一行铁甲浩浩荡荡闯入帅府。
府中亲卫见状,纷纷拔刀相向,怒目而视。
一时间,剑拔弩张。
景谡闻声而出,眉宇间带着一丝被打扰清梦的倦意,“何事如此喧哗?”
“何事?!”赵全双目赤红,像是愤怒到了极点,“你看看!我派去云梦泽巡防的一支小队,昨夜在芦苇荡遭遇伏击,几乎全军覆没!侥幸逃回来的弟兄亲眼所见,动手的就是你们景家军的人!”
这不得不让他猜想,是因为昨日与景家军起了冲突,他们马上就报复回来。
他一把揪过身边一个手臂缠着染血布带的士兵,厉声道:“你!把你看到的,当着他的面,再说一遍!”
那士兵脸色惨白,眼神惊恐,哆哆嗦嗦地开口:“回、回将军……昨夜我们按例巡防,行至黑水荡附近,突然冲出几十个黑衣蒙面人,下手狠辣,专挑要害……小的当时晕了过去,才侥幸逃过一劫,待醒来时,远远地便看见了景家军的人。”
赵全死死盯着景谡,咬牙切齿:“景谡!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我的人不能白死!你必须给我、给卢公一个交代!”
景谡缓声道:“你说我军中之人行凶,可曾缴获半块军牌?可曾拾得一枚箭镞?”
他的视线转向那名伤兵,“你说看见景家军的人,是看见他们举着火把在收殓尸体,还是看见他们提着滴血的刀站在尸堆旁?”
伤兵被他问得浑身一抖,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将士殒命,确实令人痛心。”景谡看向赵全,缓缓道:“不过,此事蹊跷甚多。景某必定查明真相,给卢公一个交代。”
赵全冷笑一声,“你最好说到做到,若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或者想随便找几个替死鬼糊弄过去……那就别怪我直接禀明卢公,请他来主持公道!”
说完,他猛地一挥手臂,拂袖离去,“我们走!”
这一番话下来,周围景氏亲兵眉头紧蹙,他以为他是谁啊。
一亲卫上前道:“公子,这分明是栽赃陷害!我们……”
景谡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叫邓桐来。”
“是!”
不多时,邓桐匆匆赶来,他的衣衫还沾着晨间的露水,一进来,他便躬身禀报:“公子料事如神,他们果然动手了。”
景谡吩咐道:“先将他们暂时关押起来。”
邓桐点头应和,面色稍有犹豫,“那赵全那边……”
“自然是要做足表面功夫。”景谡轻轻笑了笑,又继续道:“还有,近日江陵城内似乎不太平,多了些偷鸡摸狗之辈,扰得百姓不安。”
“传令下去,即日起加强城中巡防,尤其是各坊市、客栈、酒楼等人流繁杂之处,凡有形迹可疑,一律严加盘查。”
邓桐心领神会,“是!”
几日后,江陵城内的一间雅楼。
赵全正左拥右抱,与几名歌姬调笑饮酒,几杯黄酒下肚,已是满面红光,早将前几日的冲突和憋闷抛在了脑后。
正当他搂着一名歌姬,要她口对口喂酒时,雅间的门被猛地推开,一名亲兵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
“将军,不好了!”
赵全的好兴致被打断,满脸不悦,怒道:“慌什么!天塌下来了?!”
那亲兵喘着粗气,急忙回禀:“咱们……咱们有好几个弟兄,在城南的赌坊和酒铺里,被景家军巡防的人给扣下了!”
“什么?”赵全眉头紧蹙,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景谡他敢扣我的人?”
亲兵咽了口唾沫,小声道:“他们说……说咱们的弟兄在赌坊闹事。”
“真是欺人太甚!”赵全气得一脚踹翻了眼前的案几,杯盘碗盏哗啦啦碎了一地,几个歌姬吓得尖叫着缩到角落。
亲兵小心翼翼地问道:“将军,现在……现在怎么办?”
赵全怒气冲冲地来到帅府门前,不等守卫通传,赵全便一把推开拦路的侍卫,径直闯了进去。
“景谡,你什么意思?!”
景谡闻声转过头,脸上并无意外之色,只是微微抬手,好整以暇地请他坐下来再谈,“将军何出此言?”
赵全见状,心头火猛地窜了起来,他强压下那股怒气,随即转身质问:“前几日,云梦泽一事,景将军查得如何了?”
“此事复杂,已经追踪到一些线索,这才加强城防。”景谡说得有理有据,巡防的人并不是刻意针对赵全的人,只是恰好碰到他们在闹事。
赵全却冷哼一声,脸上的横肉抽动了一下,硬是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第48章 兵符
江淮, 卢信府邸。
夜深。
看着赵全派人加急送来的密信,卢信的眉头紧锁起来。
信上, 赵全言辞激烈,控诉景谡阳奉阴违,表面对他们毕恭毕敬,实则暗地里伺机报复。先前答应会交接兵权政务,现在却以各种借口拖延,迟迟不肯交出关键的兵马名册与户册,其心可疑, 定心怀不轨!
卢信对景谡的行为一时捉摸不透起来。
若说景谡有异心, 可他之前分明痛快地交出了云梦泽这块肥肉, 主动示好,表明姿态,怎么看都是个识时务的。
莫非,他反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