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态度一直都很温和,三人被他亲自搀扶起来后,便也敢于开口了。
三个人三张嘴,能给范远的情报,却十分有限。
——败了、散了,大家都跑。
陆角死了没?不知道。平王军来了多少人,谁做主帅?不知道。怎么败的?这个知道,平王军来了,他们就败了……
范远的态度却很平静,因为江南军所有将领(包括唐樊)的战斗经验加起来,都没范远丰富。虽然他是水军将领,可有些事情是共通的。
他很清楚,陆角这是惨败了,彻底被打崩了。
三人都是小卒,数万人的战场上,他们连陆角的帅旗都看不见是啥样的。外围的士卒都是看上级的反应,一级跟着一级走的。
一旦发生大范围的溃败,上级尚且只顾自己逃命,小卒又能如何?
所以小卒说不清自己怎么败的,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们要是说得一清二楚……嘿嘿,那身份就可疑了。
且陆角军本就是外军,许多人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这三位其实也不是奔着范远来的,纯粹是没头苍蝇一样乱跑,巧合地跑来了。
这说明在他们乱跑的过程中,没有遇到过任何一个收拢士卒的将领。
但朝着范远跑,恰是陆角败军最正确的败逃方向。这条路上都没形成组织,要么是有点官衔的就给一网打尽了,没人了。要么就是将军们也被吓破了胆子,也只顾着逃跑了。
可平王军的人数应该也不是太多。
因为带这仨回来的巡哨说,后头的溃兵人数更多,应该有数千之多,这人数可不少了,漏了这么大的鱼,说明平王军的“网”不够密。
范远对三人微笑,三人越发放松,却没想到,范远突然抽出剑来,一剑刺穿了当前一人的胸膛。他的亲兵与范远配合默契,早已杀了另外两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大趾:[好的]
第158章 大趾:范远行刺我
“撤。”
其实早准备了撤, 在知道溃败士卒的人数时,范远就明确意识是什么情况了,现在不过是最后下达确切的命令罢了。
这三个士卒, 他带上其实也无妨,但他何必带呢?扔在远处怕是又要哭闹咒骂,说他坏话。又让他范大都督伺候了这么久, 杀了干净。
“都督……真就这么回去?”
“这三人看起来也不是格外机灵的士卒, 他们都到这儿了,陆角还没回来。不是死了就是被俘了。”顿了顿,范远又道,“或者也别想有个好下场了。”
胡晞可是把陆角的“胡言乱语”传得到处都是,偏偏陆角这傻子自己还喜欢这些传言, 他自己不但不否认,私下里还对那些言论添油加醋。
当宇文大趾是把妃嫔送给“忠臣”的傻子皇帝吗?宇文大趾可是个情种, 如此煊赫都只守着吕墨襟一个。陆角最好真的是他自吹自擂认为的战神, 否则就只有惨死一个下场。
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了, 很显然, 他不是战神。
“乱世里, 顾好自己吧。”范远边说边朝外走。
范远其实是和平王军交过手的, 毕竟平王治下富庶, 他眼馋多年。但是, 淘州的水道狭窄, 鹭州沼泽也不深,他们水军的大船进不去。只能以小船试探性地进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因为淘州当地也只以为是寻常水匪滋事,没闹出什么动静来,就都给杀了。甚至当地都没上报过。因为那段时期, 宇文霁治下各地的匪患可太多了。
范远后来又派了些探子去,结果十几个探子就回来了俩,这两人还都是范家人。其余探子不是被发现了,是不想回来了,报了个流民就在当地安家了,总算这些探子还顾忌着在水军中的亲朋,没有向官府告密。
范远当时在心里计较了一番,他若是想攻陷一两座城镇,还是有法子的。但收获虽大,损失却必定也不小。
范远很清楚,军中老卒的重要。若军中皆为老卒,即便是一头猪做主帅,只要他听话。对阵一头老虎率领的猪群,一样能获胜。呃……那头老虎是小平王除外。
且水军对老卒的依靠,比步卒更要重上三分。连擦甲板的都要有两把刷子。若是损失大了,一时难以补足,而江南的世家又一直想朝水军里掺沙子。
沙子多了,范远就要被踢开了。
且若真那样大动干戈,就要惹来小平王的视线了,虽说这位没打过水战,可水军总也要登陆的啊。
其实范远已想着投降小平王了,可小平王的规矩忌讳太多,他与亲信都觉得受不得束缚。就这么犹豫着,洛禀先降了。当时范远就知道,他若降,必定没命,江南军过江,他也是拼了老命支持,还把最喜爱的小妾送给了陆角。
想起自己那个小妾,范远在肚子里骂陆角骂得越发起劲了。
然后,范远在回去的路上,就撞上了净州水军,两边水军正打着呢,上游的前漫江水军叛军,也下来了。水军齐聚江上,大小船只无数,一时甚至堵塞了江流。
更下游的地方,宇文霁正带着人在江上捞人,这回是真的带人,他没自己上,毕竟他下水就沉底,小池子还好,这大江河……他沉下去就彻底完蛋了。他本来以为都这么远了,冲下来的可能都是尸首了,没想到活人还挺多。果然是水军,水性都好得很。
自家的水军捞上来赶紧送帐篷里包裹伤口,烤火吃饭,范远的水军捞上来就关笼子里,是死是活看他自己的命了。
水军们感动得不成,这可是小平王亲率近卫捞人啊,他们过去哪里被上官这样对待过?掉进水里,是死是活就跟现在笼子里的敌军一样——看命。
感动之余,有人便忍不住念叨过去的糟心事。
洛禀麾下便道:“我等原来在漫江水军,便是战死的也要给报个逃兵,家里必须出钱赎罪,否则就要一家入狱。”
净州水兵听得一愣一愣的:“先前知道你们的大都督不似人,不想缺德成这个样子。”他们的水军小,但上官都很不错,后来净州遭了大难,都督被害,水军也是上下一心的,硬是保持着完整,护卫留存的稀少百姓,一直到投效宇文霁。
但他们也是真惨,靠着跟百姓的打鱼为生,打渔没那么好打的,更何况几万口子的吃嚼。哪儿有好地方有如此多的渔获取之不尽的?常年靠水吃水,又少盐,水军三十出头就身子佝偻,手脚变形了。
还是小平王不时接济,几次给他们送盐,可是救了他们的命了。
那时候他们就盼着小平王打过来了,却也不怨小平王不过来,因为小平王挨着北边,要先抵挡胡人。净州人见识过石允的残暴,那还不是个真胡,若关外的杂胡进来了,谁知道他们如何了?
“现在好了。”净州水军喝了一口浓粥,这粥里还有姜,有盐,吃起来浑身都暖了,年轻的水军也笑得越发暖了。
——看现在的梁州,会觉得净州人没好人。看净州水军,却有恍然之感,好人都在这儿呢。
一边照顾他们的步卒没忍住,也过来插话了:“你们这还算是好的。”
这步卒是鲁州的军士,他们那边入军籍的,除了要自备兵器甲胄还得自备战马,没战马的就会被报个逃役,战马不达标的也会被报个逃役,可若真自备了好马,也有可能被官差直接拉走。
步卒一叹:“大王来前三年,我大哥给征走了,我姐姐和嫂子也给他们强拉走了。多亏大王来了,我们一家子也是运气好,三个人都回来了,一家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