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躺在那儿想他的美人鱼,凯特的足背还顶在他背上,她和奥德加在说他们的话。
奥德加和凯特只管在说他们的话,不过他们的话他听不清。他这时候已经什么都不想了,就躺在那儿,好不快活。
比尔和老“吉”已经在前边上了岸,他们顺着湖滩走到停汽车的地方,把车子倒到了码头上。尼克就爬起来穿好衣服。比尔和老“吉”坐在前座,因为游了这么长久,都很累了。尼克跟凯特、奥德加就一起在后排坐。大家都把身子往后一靠。比尔把车子呼地驶上了坡,拐到大路上。到了这公路干线上,尼克就看得见前面车子的灯光了,每当自己的车一上起,灯光便消失了,于是成了两眼一抹黑,一会儿赶了上去,灯光便又直眨眼了,到比尔超车而过的一刹那,眼前便只觉得模糊一片。公路是跟湖岸并行的,地势很高。来自沙勒瓦⑦的大轿车,司机背后坐着俗不可耐的大阔佬,一辆辆迎面而来,擦肩而过,他们的车子开得横冲直撞,连车头灯都不减光。轰地一大串开过,好像铁路上的列车一样。比尔打起了反光灯,灯光照亮了停在路边树下的汽车,弄得车上的人躲闪不迭。比尔没有碰上一辆超车的,只是一次有辆车子亮起了反光灯,在他们的脑后直晃,比尔便加快速度,把那辆车甩下了。后来比尔减慢了车速,猛地拐上了一条黄沙路,那黄沙路是穿过果园,通到园内的宅子里去的。汽车以低速在果园里一路驶去。凯特把嘴凑在尼克的耳边。
“记住,过个把钟头,韦姆奇,”她说。尼克拿大腿朝她腿上使劲顶了顶。汽车在果园高处的小山顶上绕了一圈,到宅子前停下。
“姑妈睡了。我们得轻点儿,”凯特说。
“明天见,各位老兄,”比尔悄声说道。“我们明儿早上再过来。”
“明天见,史密斯,”老“吉”也悄声说道。“明天见,布特斯坦。”
“明天见,老'吉',”凯特说。
奥德加眼下也住在这宅子里。
“明天见,各位老兄,”尼克说。“再见啦,摩根。”
“明天见,韦姆奇,”奥德加在门廊上说。
尼克和老“吉”顺着道路走到果园里。尼克探起手来,从一棵“公爵夫人”的枝头摘下了一个苹果。苹果还青,不过他还是咬了下去,吮出了酸酸的汁水吐了渣。
“你跟'飞鸟'今天游得够长久的,老‘吉’,”他说。
“也不算太长久,韦姆奇,”老“吉”答道。
过了信箱,出了果园,他们来到了路面结实的州公路上。在公路跨过小溪处,溪谷里弥漫着一片冷雾。尼克到桥上站住了。
“走呀,韦姆奇,”老“吉”说。
“好吧,”尼克应了一声。
他们顺着公路重又上了山坡,到教堂附近,公路就拐入了一片小林子。一路所过的人家没有一家有灯光的。霍顿斯湾镇已经入了睡乡。连一辆过路的汽车都没有。
“我还不想睡呢,”尼克说。
“要不要我陪你再走走?”
“不用了,老'吉'。别费事了。”
“好吧。”苹果的一个品种,红纹,椭圆形。
“我就跟你走到我家的‘小宅子’⑧为止,”尼克说。他们拨开搭钩,推开纱门,进了厨房。尼克打开冷藏柜,在里边东找西找。
“要不要来一些,老‘吉’?”他说。
“我来块馅饼,”老“吉”说。
“我也来一块,”尼克说。他从冰箱顶上取了张油纸,包了几块油炸鸡和两块樱桃酱馅饼。
“我可要带着走的,”他说。老“吉”吃了馅饼,又从水桶里满满地舀了一勺水喝了。
“老‘吉’呀,你要看书的话,只管到我房里去拿好了,”尼克说。老“吉”盯着尼克的那包点心直瞅。
“可别干蠢事啊,韦姆奇。”
“没事,老‘吉’。”
“那好。只是千万别干蠢事啊,”老“吉”说。他开了纱门,穿过草地到“小宅子”里去了。尼克关了灯也走了,随手关好纱门,搭上钩子。点心外边又包了张报纸,他这就穿过湿漉漉的草地,翻过栅栏,顺着大榆树下的路穿过小镇,过了十字路口的最后一批“农村免费投递”信箱,来到了通沙勒瓦的公路上。一过小溪,他就抄近路穿过一片旷野,到了那头便紧靠地边,绕着果园的围栏走,走到一处就翻过栅栏,一头钻进了林地。林地中央有四棵青松树挨得紧紧的长在一起。地上软乎乎的尽是松针,一点露水也没有。这里的林木从不大事砍伐,树下是一层覆被,踩上去又干燥又暖和,没有一点矮树乱丛。尼克把那包点心在一棵青松的树根旁放好,就躺下来等。黑咕隆咚中他看见凯特从树林子里走来了,但是他一动没动。凯特没有看见他,抱着两条毯子,半晌没走一步。黑暗中看去,就像个孕妇挺着个奇大的肚子。尼克不觉一愣。转而一想,倒也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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