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亚当斯故事集(86)

2025-10-09 评论

    他刚才游过泳,走上山以后就在盆里洗脚。屋里热,德奇和卢曼两个都站在一边,神色紧张。尼克从衣柜抽屉里拿出一套干净内衣,干净袜子,新吊袜带,白衬衫和衣领,一一穿上。他站在镜子前打领带。德奇和卢曼使他想起拳击赛和橄榄球赛前的更衣室。他喜欢他们那副紧张相。他真想知道要是自己临刑,他们是不是也这模样。八成是吧。万事都是事到临头才能明白的。德奇去拿瓶塞起子,进屋打开酒瓶。
    “好好来一口,德奇。”
    “你先喝,斯坦。”
    “不。有什么关系?尽管喝。”
    德奇足足喝了一大口。尼克嫌这一口喝得太多了。毕竟只有这么一瓶威士忌呢。德奇把酒瓶递给他。他递给卢曼。卢曼喝了一口,可没德奇喝得那么多。
    “行了,斯坦老弟,”他把酒瓶递给尼克。
    尼克灌了两口。他爱喝威士忌。尼克穿上长裤。他根本不在想什么。霍尼·比尔,阿特·梅耶和"酥油"都在楼上穿衣服。他们应当喝上一口酒。天哪,为什么只有一啤酒呢?
    婚礼结束后,他们就上了约翰·科特斯基那辆福特车,开过山路,到湖边去。尼克付给约翰·科特斯基五美元,科特斯基帮他把行李袋搬到小船上去。他们俩跟科特斯基握握手,于是福特车顺老路开回去了。久久还听得见车子声。尼克的父亲在冰窖后面的李树丛里替他藏着船桨,可他找来找去找不到,海伦在下面船里等着他。最后他总算找到了,就把桨带到下面湖岸去。
    摸黑划过湖面路程倒很长。夜里又热又闷。两个人话都不多。两三个人闹过了婚礼。快靠岸时尼克使劲划桨,飕的把小船划到沙滩上。他停下船,海伦一步跨了出来。尼克吻了她。她按他教过她的方式,火辣辣地回吻他,嘴唇微开,这样两个人的舌头就可以舔来舔去。他们紧紧抱住,然后走到小屋去。路又黑又长。尼克打开门,又回到小船上取来行李。他点上灯,两人一起把屋子仔细看了一下。

    哪怕是一清早就下山,走进山谷也很热。太阳把我们随身带着的滑雪屐上的积雪融化了,把木头也晒干了。春天来到了山谷,但是,太阳十分热。我们沿着大道来到加耳都尔,随身带着滑雪屐和帆布背包。我们经过教堂墓地时,那儿刚刚举行过一场葬礼。一个神甫从教堂墓地出来,经过我们身旁,我对他说“感谢主”。神甫哈一哈腰。
    “奇怪,神甫总是不跟人说话,”约翰说。
    “你以为他会说‘感谢主’吧。”
    “他们从来不答腔,”约翰说。
    我们在路上停了下来,瞅着教堂司事在铲新土。一个农民站在墓穴旁边,他有一部黑黑的络腮胡子,脚登高统皮靴。教堂司事歇一歇,伸伸腰。那个穿高统靴的农民把教堂司事手里的铲子拿了过来,继续把土填进墓穴——象在菜园里扑洒肥料那样,把土铺得很均匀。在这个阳光灿烂的五月早晨,这桩填墓穴的事儿,看来好象是不真实的。我简直不能想象会有什么人死亡。
    “你倒想想看,象今天这样的日子,竟然会有人入土,”我对约翰说。
    “我不喜欢这档子事。”
    “唔,”我说,“我们才不要这么做。”
    我们继续沿大道走去,经过镇上许多房屋,到客店去。我们已经在西耳夫雷塔滑了一个月的雪,这会儿能够下山,来到山谷,真是不错。在西耳夫雷塔滑雪固然很好,可是,那是春天滑雪,雪只在清晨和黄昏才顶事。其余的时间,雪都让太阳给糟蹋了。我们两人都对太阳感到厌烦了。你没法逃开太阳。唯一的阴影就是岩石和一间茅舍投下的,茅舍就在冰川旁边,靠一块岩石的庇护造了起来。可是,在这阴凉的地方,汗水却在你的衬衣裤里冻结了。你不戴上墨镜,就无法坐到茅舍外面去。面孔晒得黧黑本来是件乐事,无奈太阳一直令人觉得十分疲累。你不能在太阳底下休息。能够离开雪,下山来,我真快活。春天上西耳夫雷塔山,时间太迟了。我对滑雪也有点儿感到厌烦了。我们呆得时间太长了。我嘴里还有我们一直在喝的雪水的一股味道,那是茅舍的铅皮屋顶上融化的雪水。这股味道也是我对于滑雪的感受的一个组成部分。我真高兴,除了滑雪,还有其他一些事情。我很高兴,能够下山,能够离开高山上那种反常的春天天气,置身在山谷里这种五月早晨的天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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