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片战争(136)

2025-10-09 评论

    “我到这里来,就是跟你说这个。”
    “是吗?什么时候?”
    “你爸爸最初说十年。”
    “十年!?……”承文倒抽了一口冷气。
    “今后只要是抽鸦片就要判死刑。和死刑相比,十年不是强得多吗?而且你爸爸还特别给你减去了两年。”
    “那么……这么说,是八年?”
    “是,是八年。你挺住吧!”白皙的面孔突然从窗口外消失了。接着送饭的窗户咔嚓一声关上了。——那是上锁的声音。
    “八年!……”承文陷进虚脱的状态,精疲力竭地瘫倒在床上。
    八年——漫长的岁月啊!承文今年二十二岁,他要在这里一直关到三十岁。他一直以为,最多不过一年就可以获得自由。他第一次懂得了父亲的厉害。
    无聊的、漫长的、可怕的八年的岁月啊!——这和断鸦片的情况一样,想象这八年的痛苦,比实际的痛苦还要可怕。
    从此以后,再也听不到他那震动墙壁的淫猥的歌曲了。
    3
    清国与英国虽然缺少疏通,但毕竟通过公行这条狭窄的渠道,在进行悄悄的对话。只是没有赋予官方的形式,不能与高级官员广泛地对话。
    连维材与温翰之间几乎没有对话的必要。就连旁人听来像哑巴禅似的谈话,他们也嫌话太多了。
    “公行的命运已是风前之烛啦!”连维材这么说,而温翰的答话却这么说:“尽快把上海的分店充实充实吧!”
    在这种对话的中间,省略了一般人要费千言万语才能说清楚的内容。
    连维材从上海来到苏州,见了儿子哲文。哲文希望在苏州再多待一些时候,学习绘画。连维材同意了儿子的要求。他说:“你既然这么想学绘画,那就朝这条路子走下去。只是不能半途而废,不要单纯从兴趣出发。我希望你勤奋学习。如果你有这样的决心,我可以同意你。”
    清琴与哲文之间的对话没有对上碴。她的新任务是通过哲文,搜集连维材身边的情报。可是,哲文甚至没有介绍她去见来到苏州的父亲。
    哲文的借口是:“我现在还在学习期间。”如果哲文回到厦门,清琴当然会跟他同行,这样就可以接近连维材。可是哲文要留在苏州学画。他得到了父亲的同意,感到很高兴。而清琴却大失所望。
    在广州,公行总商伍绍荣一直在同金顺记的温章进行极其认真的对话。这两个人本来是属于互相对立的营垒,但奇怪的是他们彼此之间却很投机。
    “恐怕再没有别人像您这样精通外国的情况了。我想请教一下时局,您觉得当前最重要的问题是什么?”伍绍荣说。
    “糟糕的是清国和外国都不了解对方。”温章回答说,“互相不了解,当然就会发生一些麻烦的问题。我们应当更多地了解外国的情况。老是说什么夷人是‘犬羊之性’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另外,把外国人关在十三行街里也是错误的,我说这话也许很失礼,现在包围外国人的,是你们这些分厘必争的买卖人,精明圆滑的买办、通事,和从他们那儿索取贿赂的贪官污吏。我们国家的老百姓,百分之九十以上是纯朴的。而能够接触外国人的,只限于极少数特殊的人。连我国的文化遗产,外国人也看不到。这样,他们当然不会了解中国人是值得尊重的国民。我的话说得太远了。我认为撤掉彼此之间的墙壁,这是最为重要的。”
    “我同意您的看法。”伍绍荣频频点头说,“外国人也必须停止向中国输入鸦片,这样才能得到中国人的尊敬。”
    道光皇帝向两广总督、广东巡抚、广东海关监督发出驱逐鸦片母船的命令,上谕到广州是八月三日。第二天——八月四日,广东首脑通过公行要求义律撤走鸦片母船。八月十七日、九月十八日和十九日又接连转达了同样的要求。可是,鸦片母船仍然悠然自在地停泊在伶仃洋上,毫无退走的样子。
    要求第五次送到义律的手边是九月二十九日。这次要求不是经过公行,而是通过广州知府和副将。义律微微一笑。以前马他仑撇开公行,收到了“拒绝的公文”,这次虽然未能与总督直接公文往来,但知府、副将这些相当高级的官员竟成了命令的传达者。这种情况继续积累下去,垫脚石就会愈来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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