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人难以捉摸的是,他那又厚又乱的金色头发,并没有按照罗马的流行方式那样用东西别住,而是任其落在肩膀上。此外,他没有穿那时随处可见的长套衫和斗篷,而是穿着一件扎着皮带的旧的短上衣——这是恺撒时代以前野蛮人的装束。
“这个家伙朝树林之外看去,他那灰色的眼睛似乎要将我一眼看穿。对于他,我隐隐约约感到一阵欣喜。我急忙记下了他服装的细节,并且十分确定他不懂拉丁文。
“可是他的静默让我感到有些紧张。他的眼睛大得不自然,嘴唇微微颤抖着,好像只是看我一眼就能让他兴奋起来。他随意搁在面前桌上的白色手掌干净而精巧,好像和他身体的其他部分脱离了开来。
“我迅速地扫了一眼周围,发现我的奴仆们都不在酒馆里了。我想,或许他们就在隔壁打牌,或者在楼上与女人们厮混。他们随时都可能进来。
“我向我那奇怪而安静的朋友挤出一个微笑,又继续我的写作。可是他却直接开口说话了。
…你受过教育,对吧?’他问。他说着帝国通用的拉丁语,可是却带着浓重的口音。
他那认真发出的每一个词都像是音符一般。
“我告诉他,我的确受过教育,而且对此感到十分幸运。然后,我又接着开始写作,心想我这样做肯定会让他感觉很是受挫。毕竟,他看上去长得不错。可是,我真的不愿意跟他说话。
“‘你同时用希腊文和拉丁文写作,是吗?’他瞥了一眼我放在面前的,已经完成的作品,又问道。
“我礼貌地向他解释,羊皮纸上的希腊文是从另一篇文章里引用而来。我自己的文章是用拉丁文写的。接着,我又回到自己的写作中去。
“‘可你是凯尔特人,不是吗?’他又问道。
凯尔特是高卢在古希腊语中的说法。
“‘不,不尽然。我是罗马人。’我这么回答他。
“‘你像是我们凯尔特人的一员。’他说。
“‘你像我们这么高,而且走路的方式也跟我们一样。’“这话真是太奇怪了。好几个小时以来,我只是坐在这里,连酒都很少喝,更别说走路了。可是,我还是向他解释说,我的母亲是凯尔特人,可是我并不了解她。我的父亲是一位罗马参议员。
“‘那你用希腊文和拉丁文写的是什么?’他问道。‘勾起你写作欲望的又是什么?’“我没有立刻回答他。他开始对我耍起阴谋来了。不过,年届四十的我很清楚在酒馆里的大多数人都是在头几分钟显得很有趣,而后来就会让你厌烦不堪。
“‘你的奴仆们说,’他阴郁地说着,‘说你在写一部伟大的历史。’“‘是吗?’我略显生硬地回答道。‘我想知道.我的奴仆们都到哪儿去了!’我又一次环顾四周,却谁也没看见。接着,我向他承认,我的确是在写一部历史。
“‘你曾经去过埃及。’他一边说,一边把手平摊在桌面上。
“我顿了顿,又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他的身上有某种超自然的气息,这从他坐着的姿势和用手的方式就能表现出来。这是原始人的礼仪。这样能让他们看起来似乎充满智慧。而实际上,他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强大的信念。
“‘是的,’我有些警觉地说。‘我是去过埃及。’“显然我的话让他很高兴。他的眼睛略略变大了些,接着又眯了起来。他稍稍动了动嘴唇,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你懂得埃及的语言和写作吗?’他诚挚地问道,眉毛拧在了一起。‘你了解埃及的城市吗?’“‘是的,我知道埃及的口语。不过,如果你说的写作是指象形文字的话,那我就看不懂了。我还不知道有谁是看得懂的。我听说就连古埃及的牧师也读不懂。他们抄来的文章中,有一半他们自己都无法解读。’“他非常奇怪地笑了起来。我弄不清是因为我的话让他兴奋,还是因为他知道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东西。他好像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鼻孔略微有些张大。接着,他的脸又恢复了平静。他的的确确长得不错。
“‘神就能读懂。’他低声说道。
“‘那我希望他们能够教会我们。’我愉快地说。
“‘你真的这么希望?’他大吃一惊地说道。接着,他靠向桌子。‘你再说一遍!’“‘我是开玩笑的,’我说,‘我只是希望自己能够阅读古埃及的作品。如果我能做到这一点的话,我就能真正理解埃及人了,而不只是看那些希腊历史学家写的那些无聊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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