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的思绪骤然停止了。他刚想的这些恐怖而无益。
他知道得很清楚,可能的情况是如果他有妻子,那么可能她会恨他,或者他会恨她,孩子们可能会不断地给他烦恼,让他操心,这需要他的时间和感情,他会觉得很烦。
“还是要平安舒适。”萨特思韦特先生坚决地说——这才是重要的。
最后一点思绪提醒他想起了今天早上他收到的一封信。他从口袋中掏出那封信来,重读了一遍,愉快地欣赏着信的内容。首先,这封信是一位公爵夫人写给他的,萨特思韦特先生喜欢收到公爵夫人的来信。事实是,信一开头就是要求他给慈善事业一大笔赞助,否则她根本不会写这封信。
但其措辞非常和气,所以萨特思韦特先生能够搪塞过去第一个事实。
所以您抛弃了里维埃拉,公爵夫人写道。您的这座岛屿像什么?便宜?今年,卡诺奇不道德地提高了价格,我不打算再去里维埃拉了。如果您的答复宜人,我可能会试试您的那座岛,尽管我会讨厌在船上呆五天。仍然有什么地方您认为很舒适——就是这样。您将会成为一个只关心他人和他们的幸福的人。只有一件东西可以救你,萨特思韦特先生,那就是您对其他人的事情那狂热的兴趣……
萨特思韦特先生折好信,他的面前栩栩如生地浮现出了公爵夫人的音容笑貌。她的吝啬,令人意想不到的,让人害怕的仁慈和蔼,她刻薄的舌头,不屈不挠的毅力。
毅力!每个人都需要毅力。他又拿出一封贴着德国邮票的信一是他很喜欢的年轻歌唱家写的。那是一封充满感激和深情的信。
“我该怎么谢谢你呢,亲爱的萨特思韦特先生?事情看起来太不可思议了,以致很难让人想到几天后我就要演唱伊索尔达这个角色了……”
很遗憾她的首次登台将演伊索尔达。奥尔加是个迷人、勤奋的孩子,有着悦耳的嗓音,但没有乐律。他自顾自地哼了起来。“不要发号施令,请设身处地想一想,我,伊索尔达,请求你。”不,这个孩子还没理解——那种精神——那种不屈不挠的毅力——都表现在那最后一句“唉,伊索尔达”之中。
不管怎样,他已经为某些人做了些事情。这个岛屿令他沮丧——为什么,哦:为什么他放着里维埃拉不去,他对那儿是那么熟悉,他在那儿也是众所周知。在这儿没有人对他感兴趣。好像没有人意识到这是萨特思韦特先生——公爵夫人们、伯爵夫人们,歌唱家们和作家们的朋友。这个岛上没有任何人有什么社会影响或有什么艺术造诣。大多数人们连续七年、十四年或是二十一年去过那儿,自负,而且顺理成章地认为自己身份不一般。
萨特思韦特先生深深地叹了口气,继续从饭店朝下面蜿蜒的小港口走去。他走的这条路两旁种满了叶子花——
一大片色彩艳丽的猩红在迎风招展,这使他觉得比以往更苍老,更阴郁。
“我越来越老了,”他小声道,“我变得苍老而疲倦。”
当他经过了那片叶子花,朝那条尽头就是蓝色大海的白色街道走去时,他高兴了起来。一条脏兮兮的狗蹲在路中央,打着哈欠,在阳光下伸着懒腰。非常舒服地伸展了一会儿四肢,又蹲下来开心地刨了一通。然后它站起来,抖了抖身子,向四周搜寻看有没有什么生活赐给它的好东西。
路旁有一个垃圾堆,它高兴地过去嗅了嗅。果然,它的鼻子没有骗它!如此浓烈的腐烂气味甚至超过了它的预料:
它兴趣愈来愈浓地嗅着,然后突然纵情地躺在地上,又极度兴奋地在那个垃圾堆上打着滚。显然这个上午是狗的天堂!
最后累了,它站起来,又溜达到了路中央。然后,没有一点警告,一辆破旧的小汽车横冲直撞地从拐角处奔驰而来,压过它的全身,毫不理会地继续走了。
那条狗站起来,站着凝视了萨特思韦特先生一分钟,眼睛里是茫然无声的责备,然后倒下了。萨特思韦特先生走过去,弯下身子,那条狗死了。他继续走他的路,感叹着生活的悲哀和残酷。那条狗眼里那奇怪的无声的责备:“哦!世人,”它好像说。“哦!我信任的美好的世界。你为什么如此对待我?”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阿加莎·克里斯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