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叹(35)

2025-10-09 评论


    正中的太师椅上,身材肥硕的男子正半闭着眼睛,他的前面一个青年垂手立着,背后是另一个青年。

    前面的那人白衣锦带,长袖盖住了半个手掌,只有小半的手指留在外面,指节之间极其明显,是一个头脑清醒做事果敢的人。

    后面的男子却只着了黑衣,很平常很消瘦的脸,下颌圆润光滑如同女子,眉眼却是带着一股英气。

    一群华服绝色的女子垂手立在后面,似乎连呼吸也不敢放肆了。

    身材肥硕的男子刚要说话,忽然喉咙里一阵浓痰翻滚的声音。

    “喉喉!”那男人咳嗽了两声,当即有一名女子跪在面前,男人一张嘴,把一口黄绿的浓痰唾入女子口中——那女孩儿不过十七八岁,一张小嘴晶莹娇艳,就这么咽了下去,似乎没有一点恶心的感觉。

    一屋子的人,早已见怪不怪——那男子正是权倾当朝的严世藩,而这“美人唾”,正是这位大人的发明。

    清了清喉咙,严世藩皱着眉头开口:“右手……办事不力。”

    白衣的男子低了低头,多少有些不服,但不敢说什么。

    “五指一起阵亡……那个叫京冥的,好像很不简单啊。”严世藩想了片刻,手一顿:“右手,你这几天去演武堂吧,重新挑选五个人,这一回要看准了,不要那些不识抬举的东西。铁肩帮的事情,就交给左手!”

    两个男人一起回答:“是!”

    身后的黑衣男子,也就是左手,上前一步:“邹应龙他们似乎在搜集对太师不利的证据,属下——”

    严世藩好像很头痛了,轻轻拍了拍左手的肩膀:“交给你办。”

    说完,他已经摇摇摆摆走了出去——左手和右手都知道,今天扬州知府命人送上了两个名冠一时的才女。

    目送着严世藩的目光,右手忽然开口:“我真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就这么看中你。”

    左手笑了笑,这些年来,两个人的暗斗已经索性化为明争。

    “你看看你的衣裳。”左手忽然说道,不急不躁:“好像已经没有第一次穿那么白了吧?”

    右手愣了一下。

    左手接着说:“做一个杀手是不该穿白衣的……右手,你只要动作,就有痕迹。谁也不能保证没有一滴血沾在衣服上。”

    右手忍住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白衣——微微的黄色陈渍留在衣摆处,是无数次杀戮的痕迹,是的,他的白衣恐怕已经没有一件是洁白的了。

    他抬头,迎向左手的目光,微笑里藏着杀意。

    “你根本就不配指点我,至少我是个男人。”右手被那种阴森的眼神惹得有点上火,忽然冷笑道:“是么?严公公?”

    “是,这就是你和我最根本的区别。”左手丝毫不介意:“你给严家的不过是你的武功和你的命,但是我,把廉耻和尊严都交出去了……你说,主上会信谁呢?”

    他信步走了出去,把最后一句话扔在右手耳边:“铁肩帮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老老实实地去演武堂找新手吧……右手大人。”

    他一步步走出去,任由背后右手的目光变得狰狞,他的拳头一点点握紧,这是一个无比骄傲的人,容忍不了这样的败绩。

    一定……一定要一雪在左手面前的耻辱,右手恨恨,他确实无法放弃男人最后的尊严,他也不知道如果连男人都不是,还要什么野心?

    “不男不女的东西!”右手又一次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白衣,忽的扯去,大踏步地向外走去——他急须证明些什么。

    秋风渐起,寒蝉凄切,这是一个深入到大多数人灵魂的季节。北京的秋大气而爽朗,似乎是天佑大明的气象。

    天很蓝,蓝的胡同儿似乎也开阔了起来。一只深蓝色的风筝在天蓝的正中留下奇怪的一点,乍一看上去并不十分显眼,但是一旦认清,那奇异的色觉反差还是会把人的所有目光吸引到那个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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