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万两,下月初五,也就是十五天后入账。严紫嫣的声音也有些激动。
就是说,这是应收未收账款?吴戈问,这么大一笔现银严小姐,实在是太感谢了!这件事有可能为何记带来转机。
现在已经有转机了。你没看到京城所有的米店门口都排起了长龙么?何记昨天已收入了现银八千多两,到月底应该能有足够的现银回笼。严紫嫣又问,我们商家当年用暗语记账,原本是为了保密,但近年来,因为合伙人的要求,账务要公开,所以大商号基本已没有用暗语记账的了,包括卓鼎丰在内。我很奇怪,这个账本是哪里来的?
何记有没有两本账?吴戈反问。
严紫嫣沉默了一会儿道:何记也有的。她补充道,你也知道,做生意,不联络地方官吏是不可能的。如果有些账务往来见不得光,我们也会准备两本账。
吴戈点点头:如果皇上要查,能查出来么?
如果真要查,比如让我这样有经验的账房来查,恐怕没有查不出来的。但据我所知,有些人会想尽办法,让账务复杂得难以跟踪,而参与调查的官员未必具备相应的识见,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些贪官是有可能把自己的赃银洗干净的。
它可能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最多的就是会利用商号,利用虚拟的交易和虚拟的盈利。比如官员声称其某个亲属,有参与某商号的合伙,这个商号子虚乌有的生意利润却在那几年内不可思议地翻番,这样官员就可以解释他的财富全是来自投资参营这商号的红利。还有人可能利用珠宝古玩字画交易,因为这种交易估值比较难以核查,只说自己的赃银来自古董买卖,一千两买入一万两卖出。还有人还可以利用赌场,只要赌场开具得出证据,他的财富来自赌博
比如京华英雄会?
严紫嫣点头:可是卓燕客是你的朋友,你不怕他怪你么?
吴戈的眉紧皱了起来。是啊,卓燕客是自己的朋友,在最困难的时候拉了自己一把的朋友。
京华的夜色在熙攘喧哗中裹着无边的黑暗如约而来。
精致富丽的聆鹤园今夜依然灯火绚烂。这里是卓燕客在南城的私宅,外表并不起眼,不算太大的一个园子,高高的灰墙,门庭并不高峻,连石狮子都是很小的两只。但这高墙之内的富丽堂皇却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往来其间的,不是深藏不露的达官贵胄,就是名满京华的巨贾名伶。只有吴戈,是第一次坐在这里。
今夜是为了庆贺耿思明,他年底就要升授从四品的朝议大夫:这青袍可是要换大红袍了。坊间都在传,将来他是要入阁做大学士的。耿思明素不喜热闹,所以只请了吴戈。此时三人坐在酒桌上,饭菜都已撤了,上了些清淡的小菜点心。吴戈仍推说戒了酒,耿思明便笑道:不必勉强。不如就喝点果酒吧。
厅里有位身材纤美的少女正端坐着弹琵琶。她一身淡淡的月红衫子,淡淡的妆,髻上也只有一只小小的玉簪,纤细如玉的十指拂动,一阙幽婉低徊的曲子便叮咚叮咚地流淌在清空的夜里。
卓燕客见吴戈正有些茫然地听着曲子,便笑道:吴戈你肯定还不知道她是谁。她可是京华曲中风头最劲的人物。莫说寻常的富商权胥,就连京中的勋戚大佬,也难得听到雪汀主人一曲。我此次还是七日前送书帕相邀,才请得她来。吴戈你在英雄会上的风头,竟也未必及她。
耿思明也笑了:雪汀主人的琵琶,我这也只是第二次听到,还是托了你的福其实燕客今天是请你,我才是陪客。
雪汀缓缓放下琵琶,袅袅地走过来,斟了杯酒,敬到吴戈面前,柔声道:吴大爷,其实我早见过您的。若非卓爷说起,小女子还真不知道名震京华的吴戈,便是数月前在天香楼卖艺的杂耍艺人长脚。
卓燕客皱起眉,正怪这雪汀不会说话,她又温婉地说:其实您的杂耍我们姐妹们一向最爱看。我们这些卑微的小女子,每日无非迎来送往,逢场作戏,别人看我们锦衣玉食风光旖旎,其实又哪有什么真正的乐趣;只有您的杂耍,还有,她抿嘴一笑,清淡素雅的她在这一瞬显得风情万端,还有您的那些笑话,真的让我们很快乐,很开心。所以不管您是京华的大英雄也好,还是就是以前的长脚,在小女子眼里,都是非常非常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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