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槿玹扶起了他。
“这我还没来得及收拾,我马上……”
纪槿玹打断他:“去休息吧。”
“什么?”
絮林自己看不到自己,完全不知道他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有多凄惨。如果他是Omega,大概就可以去走法律程序状告Alpha的恶劣暴力行径。
纪槿玹捡起地上的脏床单,开始收拾。
“……”
絮林慢吞吞地跟在纪槿玹后面,看他十分耐心地将脏床单放进洗衣机,再将地上的一片狼藉一点点收拾干净。
“要我帮忙吗?”絮林有点闲不住,问。
纪槿玹看他一眼。
道:“去躺着吧。”
“……哦。”
纪槿玹进到书房,冷藏柜里的营养剂已经全部清空,抑制剂也只剩几支,纪槿玹取出来,将抑制剂全部扔进了垃圾桶。
这种抑制剂于他而言已经毫无用处了。
他蹙着眉。是他的药剂出什么问题了吗?分明半年里都安然无恙,怎么突然就毫无征兆地爆发。
还偏偏挑了这么一个时间点。
明明和絮林就快两清了。
如今闹成这样,要怎么收场。
两年,他没有碰过絮林分毫,就是想着最后和他分离时能两不相欠,可现在全部前功尽弃。
所以他才讨厌易感期。
像只没有脑子的野兽。
丑态毕露,涎水横流,由欲望支配。
被关在四面透明的笼子里,被一群人观察着他的丑态,记录着他的不堪,无人理会他的痛苦,他们只会将他的血液眼泪植入培养皿,日复一日地繁殖着他的痛楚,以此为他们的前途铺路。
小白鼠的牺牲是有价值的。可怜一只小白鼠痛不痛,死不死,只会被人当成笑话。
一只小白鼠没了,就换下一只。
努力生存着到最后的,往往是遭受最多痛苦的那一只。
因为死不了。
因为强悍。
因为是纪槿玹。
回到主卧,絮林没在床上。
他倚在露台栏杆处,嘴里叼着烟,仰着头,惬意地吹着晨风。
他身上披着的浴袍大敞,锁骨和肩头遍布星星点点的痕迹。纪槿玹留下的痕迹。
走过去,拉开玻璃门,絮林看了过来。
纪槿玹走到他身后,掀开他后颈处的发丝。他手里拿着一瓶喷雾,晃了晃瓶身,喷在他后颈处的牙印上。
絮林乖乖低头让他动作,十分配合。
冰冰凉凉的喷雾洒在脖子上,絮林说:“已经不痛了,不用喷药也没关系。”
纪槿玹没应声,默默帮他喷药。
絮林咬着烟嘴,问:“你好点了吗,还难受吗?会不会还有哪里痛?”
纪槿玹动作骤然一停。
他放下药瓶,半晌,沉声道:“好了。”
“那就好。”他这么一说,絮林彻底放了心。他打了个哈欠,纪槿玹的易感期里絮林就没有好好睡过几觉,一个是他担心纪槿玹的身体,睡不着,一个是因为纪槿玹没有时间给他睡。
精神一放松,整个人就软了。
“去睡吧。”纪槿玹拿走他叼在嘴里的烟,冲屋里扬了扬下巴。
“好吧。”往屋里走的时候,忽地想到什么,他又回头对着纪槿玹说,“不准趁我睡觉不说一声就走了。”
纪槿玹点点头。
絮林这才一瘸一拐地进了卧室,被子一裹,真睡了。
纪槿玹手里夹着絮林抽了一半的烟,轻纱似的烟雾向上飘散,消弭在空气中。
烟嘴湿漉漉的,留着絮林的牙印。
指腹揉上去,沾到一点湿意。
絮林,这个时候了,怎么还能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他在易感期里对他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分明在他面前出尽洋相,那般粗鲁,强横,像只失了智的畜生,不是该讨厌他吗?
絮林后颈上的咬痕那么深,当时的自己被Alpha的本能支配,他想要标记絮林。
Beta不能被标记。
他就一次,又一次,反复地想要将絮林变成自己的所有物。
但他做不到。
再优质的信息素,碰到无法容纳他的容器,就毫无用处。
他把絮林的脖子咬成那样,絮林率先想到的居然不是他自己,而是去关心给他留下伤口的罪魁祸首?
不是该被他吓跑吗?
为什么,还要对他那么好。
易感期里他意识全无,完全可任人宰割。絮林可以在这段时间里趁机求取他所需要的一切利益。
可他没有。
他只是完整地接受了纪槿玹的一切,体贴入微,无微不至,一个没有理智的Alpha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谁都不知道,絮林可能会受伤,也可能会因此遭受到不可逆的影响。
但他仍旧守在纪槿玹身边,用他的所有来帮助他。
纪槿玹习惯了玻璃外无数双冷漠的眼睛,习惯了被绑在仪器上求死不能,习惯了独自承受一切。
但他不习惯在这种时候,尝到被人细致关怀的滋味。
絮林费力劳心地做这么多,就没想过最后可能一点回报都收不到吗?
值得吗?
为什么?
透过露台的玻璃门,纪槿玹远远望到床头墙壁上挂着的结婚照。
他和絮林穿着一样的西装,站在一面绚丽的玻璃彩窗前。
“我会一直牵着你的手,和你走到最后。”
“我会成为你的家人。”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脑海里浮现出絮林亮晶晶的两只眸子。
背景是医院白色的背景墙,絮林半张脸上敷着纱布,阳光照在他身上,他的身影轮廓泛着光,倒映在纪槿玹沉寂如死海的眼瞳里。
絮林当时说了什么。
他说:
“因为我喜欢你啊,白痴。”
第30章 你又不是非他不可
指尖的烟一点点燃着,纪槿玹许久没动,积攒的烟灰快要烫到他的手指。
纪槿玹低下头,碾熄烟头,走进屋。
他站在床边上,俯视着沉睡的絮林。
“絮林。”他喊了他一声。
絮林毫无反应。
他进了书房,从柜子里取出一粒药片,返回卧室,撬开絮林的嘴,将药片置于他舌下。
指尖湿热,蹭过了舌头上的舌钉。
絮林似乎在睡梦中觉得嘴里不太舒服,伸手在嘴巴上揉了揉,随即哼唧着转了个身,没有醒来。
纪槿玹揉了揉湿漉的指尖,等了会儿。
确认药效发挥作用了,他转身离开。
在院子里找了半天才找到自己被絮林丢掉的钥匙。
驱车驶离。
他来到城郊的实验室,检查着自己的药物报告。
半个小时后,宗奚也赶了过来。
“你这些天去哪里了?”他用力推开门,一进来就一脸不爽地询问一消失就是半月的纪槿玹。
他没好气地指着实验室的摄像头:“要不是我看监控看到你,我到现在都还没你消息呢。”
“我打你电话都不接,出什么事了?”
纪槿玹头也没抬:“一点小事。”
“少来,什么小事能占你半个月的时间?”
说到这里,宗奚霎时明白了什么:“你这阵子是和絮林在一起?”
他倒抽一口凉气,又想到纪槿玹消失这么久,唯一说得通的原因……
宗奚惊道:“你易感期了?你和他?!”
纪槿玹抬头,冷飕飕地瞥了他一眼。
看他神色,宗奚就知道自己猜中了真相,愕然:“你这是闹哪出,你不是说等他伤好了,就和他分开吗……怎么现在又和他…”
“闭嘴。”
纪槿玹烦躁地扔下报告:“是意外。”
宗奚觑了眼桌面上摊开的杂乱报告,问:“怎么,是你的抑制剂出问题了?”
纪槿玹本来以为也是,所以才急匆匆地赶过来。
他摇摇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