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话的时候中气还能再足一点,不然说服不了我。”
苏淼淼:“……”
章叙收回目光,继续雕刻花叶纹理,他笑笑:“我们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苏淼淼嘴角一耷拉,十分丧:“我一周八场相亲局,你不知道那些男的个顶个奇葩,我妈还说我挑。她现在注意力全在我身上,你帮我分担一下。”
章叙下刀的手稳,但嘴太冷,说,爱莫能助。
苏淼淼不想跟他聊这些,能气死,找话题转移,说苹果挺好吃。章叙嗯一声。苏淼淼继续说,这两天刮好大的风。
章叙还嗯。
玩木头的人真跟木头似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冷暴力大王,也不知道小梦看上他哪里了。
脸是好看的,这不能否认。
苏淼淼的眼睛从章叙脸看到手,最后停在木雕花上。
“这什么花?”
“月季。”
“挺好看的。”苏淼淼支着下巴,想到什么,说:“小梦送你花,她说你没收,她难过。”
章叙没说话。
“唉,你拒绝归拒绝,人家的心意嘛,你好歹给个面子。女孩子内耗伤身。”
章叙叹气,说,玫瑰花。
苏淼淼一愣。
章叙问:“你觉得合适?”
确实不合适,苏淼淼不好说什么。她指着木匣里的花问:“这些哪里来的,谁送你的?”
打开的木窗被风轻吹,嘎吱微响。今晚不见月亮,远方南山笼在夜色下,所有细节被模糊,变成一幅扁平的画,离得很远。
花哪里来?章叙想想,笑着说,“风吹过来的。”
苏淼淼说,这风真是棒棒的。她又指着章叙手里的问:“这朵呢,你要送谁?”
话音刚落,嘎达一声响,纤细的花枝断在锋利刀口下。
“没想送谁,”章叙平静说:“雕坏了。”
苏淼淼觉得这种失误很低级,至少对章叙来说。
很怪,又说不出哪里怪。
章叙叫来焖肉,把花给它,摸摸它脑袋,柔声说,去吧。
焖肉叼着微瑕的木花,狂摇尾巴,兴匆匆出门。
苏淼淼疑狐,问,它去干嘛?
章叙说:“溜自己玩。
【作者有话说】
焖肉:爱情保安
想改个更新时间,午夜12点好像有点阴间
第6章 诙谐的童话
盛小泱今天回的早,大眼趴在长木凳上睡着了。
梅雨来袭,整个地下车棚像微型水帘洞,湿气争先恐后往鼻腔里钻,最后散于肺部泛滥成灾。盛小泱挠左耳下的一块皮肤,打了个喷嚏,吵醒大眼。
大眼迷迷瞪瞪,说,小泱?
盛小泱听不见。
大眼开灯,看见盛小泱蹲在行李箱前,面色苦恼。
——他的木头发霉了,一个传染俩,侵蚀性极强。
大眼听外面嘀嗒雨声,叹气,说,马上就该长蘑菇了。
木雕最后步骤要上蜡或者上油,防霉防腐,后续定期擦拭保养。别看木头疙瘩,实际可难伺候。盛小泱捡回来的木头叫作品都抬举了,顶多算半成品,时间一长,表面全是炸起的毛刺,手都不好拿,也就盛小泱把它们当宝贝。
盛小泱蹲着不动,肩胛骨轻微起伏,呼吸平稳。大眼借着昏暗的光,看见盛小泱耳下冒出许多红疹,慢慢扩散,也在侵蚀他的皮肤。
“你也要长蘑菇了。”
……
盛小泱抬头,目光失落,也有困惑,他问,等太阳出来它们会好吗?
大眼说,不知道啊,你得问专业人士。
搞木头的专业人士。
章叙啊。
盛小泱一想,心怦怦跳,指尖捏着东西,轻轻摩挲着转圈。
大眼看出那一朵木头雕出来的花。无边联想一番,忽地精神振奋,凑到盛小泱眼皮底下,手脚并用问他,这什么?谁送的?你的阿波罗吗?哇!
盛小泱拧着眉毛摇头,把断裂的花枝给大眼看。
-坏的,他不要了。
-我捡回来。
-跟之前一样。
大眼闻到了隐秘的木香。
这香气像什么来着?文绉绉的词大眼说不来。像云,像雾,像蝴蝶,总之不像随意丢弃的垃圾,光从造型上看就不像。盛小泱那一箱子奇形怪状的木头才是真垃圾,粗胚初稿,不满意扔了正常。
可这朵花不一样,它的细节很饱满。
“一样吗?”大眼不敢苟同,问:“你确定?”
盛小泱莫名其妙,那不然呢?
大眼觉得盛小泱才是木头,真木头,又倔又拧巴,脑子不转弯,思路永远开阔不出去!
“有些情感不能羞于启齿!”大眼秒变情感导师,但她没有经验,所以很没说服力。
盛小泱眨眨眼,敷衍点头。
-哦哦。
大眼怒从心中起,哼哼唧唧。
盛小泱对章叙的感情很简单,有一套自己的体系运作和情绪追求,他对大脑、心脏的调剂尺度把控得很好,如同蜜蜂采蜜,结束了就告辞,用节制的方式对待珍惜。
这段时间送出的花,章叙弯腰捡起样子,盛小泱全都记住了。像宇宙寂静深处,一颗星星的微末光亮,盛小泱在光年之外独自窥探,雀跃拥有。
他很满足,不需要改变。
盛小泱把木雕花放在枕头边,真有香气漾出来,在逼仄潮湿的空间里心无旁骛。他睡了两天好觉,第三天又做噩梦,妈妈的脸和她胸口的血窟窿,像深渊恶魔,狰狞扑杀而来。
盛小泱惊坐起,简易木板床在黑暗中嘎嗒两声,惊悚欲裂。盛小泱发不出声音,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叫,压制的恐惧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让他永远游离在黑暗中。
盛小泱把脸深深埋入掌心。
大眼撩起布帘看盛小泱,犹豫片刻,缩了回去。盛小泱阴郁,她有时候也怕。
盛小泱的湿疹越来越严重,挠起来没轻没重,跟自虐似的,抓出血了再拿什么玩意儿一抹,继续该干嘛干嘛,他好像没有痛觉。
春天长湿疹,冬天生冻疮,盛小泱习惯了。大眼劝他去医院,配点药膏涂能好。
盛小泱没医保卡,看病贵,没钱,不去。
“不是,我记得你存钱了啊,花哪里去了?”
盛小泱眼睛飘开,假装没看见,不回答,心虚。
大眼抓心挠肝地好奇,死缠烂打问,什么也问不出来。
“最近别去江平路,”大眼跟盛小泱说:“景区说我们影响市容,要整顿。光头也混不下去,放话在金盆洗手前教训你一次。”她担忧,欲言又止,比划说,他们要套麻袋揍你,你小心一点。
大眼学艺不精,手语不熟练,就像正常人说话带口音,盛小泱一知半解。
——麻袋装什么?
“小泱?”
盛小泱点点头,我知道了。
大光头带领小光头们满世界逮盛小泱,两天后在景区三公里外的十字路口与之狭路相逢。那路口堵得水泄不通,光头不管不顾,骂骂咧咧横穿过来。
盛小泱看见其中几个人手里捏着麻袋,恍然领悟大眼话里的意思。
这帮混混年龄不大,往上读不进去书,往下坐牢没战绩,领地意识只有墙角撒尿标记的格局,但戾气能砸穿地心,非得搞出点事来彰显自己“江湖地位”,跟盛小泱和大眼发生几次摩擦,单方面把人当死敌,尤其盛小泱,认为只有把硬柿子捏烂了,地位才能稳若磐石。
盛小泱不惯着他们,该打打,冠名江平路战神。所以现在光头学聪明了,单打独斗不行,就群殴,把盛小泱堵进死胡同,手里拎着俩棍,叫嚣,死哑巴,今天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救!
盛小泱冷眼看白痴。
场面混乱,几个二百五尝试用麻袋制服盛小泱,以此助力大哥。可惜大哥不给力,被盛小泱一拳击落半颗牙。
“我操你妈!”光头大哥恼羞成怒,恶从胆边生,抄刀刺过去。
盛小泱敏捷躲开,他打架套路门清,知道眼下状况对自己不利。前后无路,还好墙矮,能翻。盛小泱准备起跳,被人拦腰托住,对方人多,他防不胜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