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这里,哪里都漂亮得恰到好处,合心合意。
再产生这一想法的同时,程袤川迟来地发现自己有多无耻。
栗予伤心欲绝,而自己仿佛汲取养料的寄生者般,正观赏他的伤心欲绝。
程袤川从床上起身,低声抚慰道:“……你好好休息,等你想联系我了再找我,我会解释的,好吗?”
栗予没有拒绝,他又燃起一丝卑鄙的希望,“或者……明天等你下课之后,我再来——”
“你听不懂人话吗?”与栗予软弱的状态不相符的,是他拒人千里之外的声音,“我不想听你的解释,也不关心,能听懂吗?”
“我的意思是,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程袤川恍惚明白过来刚刚栗予为什么关灯,又为什么要背过身去。
原来是不想看到他。
一阵茫然后,他又徒劳地反复道:“抱歉,我其实——”
栗予打断他:“别说了。别再出现,比道歉强。”
仿佛语言失序一般,程袤川听见了这句话,却不能理解它的含义,“……刚刚,你说你喜欢——”
“不要说。”栗予尖锐道,带着崩溃的哭腔,“我觉得很难堪、很丢人,你满意了吗?”
程袤川闭了闭眼,急切中,他的身体下意识倾向栗予,“怎么可能……”
床垫发出嘎吱一声轻响,察觉他的靠近,栗予猛地向后一撤,抓着手里的被单,浑身绷紧。
栗予在害怕。
害怕他的接近。
晃神的间隙,他看见栗予的嘴唇张合。
好半天,声音才传进程袤川的大脑。
栗予一字一顿,微弱但坚决地对他说:“如果再不走,我会报警。”
A国法律在性同意的界定上相当严格,即使轻微越界,只要是令对方不适的行为,都可能被视作侵犯。
程袤川僵在原地。
对那么温和的栗予来说,这确实是能说出口的最强硬的话了。
他朝门边走去,关门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栗予在确认他的远离后,放下心,卸了浑身的力气,趴进玩偶堆里。
黑暗的走廊里,程袤川听着房内渐渐剧烈的抽泣,不知过了多久。
他把额头抵在门上,对并不能听见的栗予低声说:“别哭了,好吗。”
就在程袤川以为栗予已经哭着入睡的时候,里面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门在他身后打开了一条小缝。
程袤川饱含期盼地翘首。
咔哒一声,什么东西掉在了程袤川脚边,栗予的家门随之在他身后关闭。
他捡起来拿在手心。
是那盒草莓爆珠的香烟,上面劝阻吸烟的可怖肺癌图案,被栗予用一张同色系的贴纸贴了起来。
原本该是很平整的,因为栗予总是那么仔细,可这张贴纸的边缘却凹凸不平,像是是被抠过,却没能弄下来的痕迹。
他把chasen的礼物还给了程袤川。
程袤川浅显地明白了栗予那句“别再出现”的一部分含义。
意思就是,栗予可爱的嘴巴不再吻他,可爱的手指不再牵他,可爱的眼睛不再看他。在名为“栗予”的国度里,他的一切权限都被收回了。
程袤川又在楼下坐了个把钟头。
某一时刻,刚刚亮起的灯光在一瞬间尽数熄灭,他看了看手机里的最新消息,原来来电才是意外,停电仍将持续到明晚。
本可以避开的,但凡早来或晚来一些。
他竟然还怀有一丝可笑的侥幸。
所以他罪有应得,这是他卑劣行径本该受到的惩罚。
程袤川按了按酸胀的眉心,确定自己是可以驾驶的状态后,方才驱动汽车。
他家和栗予家位于城市的两端,因此没有受到停电的波及。
时近凌晨三点,房中却灯火通明。
推开门,一件银灰色的物体迎面袭来。
程袤川侧过头一避,硬物重重砸在门上,摔得四分五裂。
这声巨响吓得原本在打盹的公主猛然惊醒,四脚打着滑窜进沙发底下。
程袤川仿佛十分镇定自若地回身,关上门,说:“不要吵到邻居。”
迎接他的,是程袤山愤怒而讥讽的质问:“撬我墙角有意思吗?你可真是个好哥,给亲弟戴绿帽子。”
第28章 我更高贵
程袤川在看到自己的电脑时,心下便已经了然。
两人的电脑是去年年底一起换的,同一型号相同外观,并且都没有贴纸或保护壳一类的东西。
寻常在家,他们的东西不算规整,都是随手摆放。
所以大概是程袤山又不小心用成了他的,加上没有特意设置密码,想看便自然能全看见了。
程袤川俯身拾起电脑。
已经彻底摔坏,连开机都做不到了。
还好,手机也有和栗予的聊天记录的备份,不必担心数据丢失。
今晚他所有动作思维都比寻常要慢上一拍,反应过来时,程袤山已经冲到了他面前,揪着他的衣领往身后的门上掼。
两人身高相差无几,体重也摆在那儿,门被撞出重重一声闷响。
他听见程袤山厉声问:“这是什么?!”
程袤川的目光从他充血的眼眶挪到了自己的身上。
锁骨位置,一对微微泛红的小巧牙印,因为咬得时候力道不怎么重,目前正趋于平复消失。某些特定场合下,他太喜欢咬栗予,栗予对此怨言颇多,他遂说你可以咬回来,于是不久前,栗予半吻半咬地在这里留下一口。
程袤川微微一笑:“你说呢?”
程袤山目眦欲裂,挥拳便向程袤川的鼻梁招来。
程袤川挡了一把,架起手臂,横在二人之间,“有必要吗?”
事实摆在那,程袤山不接受也没用。
何况他比程袤山高上两公分,肌肉量也比他大。虽说上中学后两人不再打架,但在打架这件事上,这么多年来,程袤山基本没有赢过他。
程袤山的眼睛仿佛快能喷出火来。
他说怎么原本和小予聊的好好的,后面对方却没有由来地便淡了。原来是有个不要脸的,用他教的招追求他喜欢的人。
拥有程袤川这样的哥哥,等于拥有一个沉稳可靠的后盾,但同时面前也多出一座怎么也无法逾越的高山。
从小到大,两人在成绩、体育、父母面前的竞争有输有赢,但比起程袤山的较真,程袤川总是游刃有余,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输赢都云淡风轻。
所以任程袤山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程袤川能那么无耻下作,靠几张聊天截屏,摸去对方的小号,半路挖走他的墙角。
具体什么时候挖的他不清楚,但按程袤川老谋深算阴险狡诈心机闷骚的程度,只怕从他发去的第一条视频起,程袤川便已经意动了。
他冲程袤川讥笑:“我他妈真是傻逼,才给你出谋划策。”
程袤川皱眉:“别这样,我没这么觉得。”
这句话他不能赞同,坦白讲,每次经验丰富的程袤山帮他时,他都是真心实意地感谢的。
程袤山要被他气疯了,吼道:“你还有脸说!小偷。”
可任他说什么侮辱的话,程袤川都是那副冷淡的死人脸,毫无反应更毫无愧疚之意。
怒气冲冲地在房间里转了几圈,程袤山的呼吸平复些许,忽地笑了一声,拿起手机翻看,冒出个词:“做作。”
“不感兴趣。”
“这是男的还是女的。”
“互联网博主在网上呈现的都很片面,实际形象很可能相去甚远。”
他在读最开始时,程袤川对栗予那些极度冒犯的评价。
仿佛脑子的某根血管突突跳动,程袤川站直了身体。
程袤山向他咧开嘴角,露出森白的牙齿,“小予知道你这么说他吗?你猜如果知道了,他会怎么想?”
程袤川冰冷地盯住他,“继续说。”
“是我先刷到的他。”程袤山失控道,“他不喜欢暧昧我就不那么频繁地找他,怕只在网上聊不够有诚意我就提前一个学期飞回来和他见面。不说追不追求,我是真心实意尊重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