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程袤川。
“你现在在哪?我马上过去。”
简短得只有寥寥数字,却让栗予感到安定而稳固的力量。
第40章 还能更差
程袤川在十五分钟内赶到。
他泊好车,为栗予拉开后座的门,看他抱着书包爬上去。
做完这些,他没有回驾驶位,而是扶着车门询问道:“你是想自己待会儿,还是……”
栗予没说话,但往里挪了挪。
程袤川顺势坐了过去,下意识想把他揽进怀里,又放下手臂。
束手无策地看着栗予噙着泪的眼睛,他安慰:“……别哭,好吗?”
还没等栗予有所反应,程袤川先变得更加消沉。他极度缺乏和他人共情的经验,而作出这种事的人还是他的亲弟弟。
接到程袤山的电话时,他正在给自己和公主准备晚饭,当即熄了炉子上的火,一路压在超速的边缘开来学校。他自认还算了解程袤山,才对他敢作出这样的举动更加震怒,但顾不得再考虑更多,他只想立刻赶到栗予身边。
可真的见了面,他才意识到语言有多无力。
“对不起。”程袤川苍白地说。
栗予摇头。后怕感翻涌着,程袤山的手掌的触感仍令人作呕地残留在皮肤上,他反复用力地擦拭着脸颊,“你道歉有什么用。”
那一小片皮肤被磨得红起来,直直扎进程袤川的眼睛,终于忍不下去,他劈手夺下那张纸巾,“别擦了。”
栗予撇过头,眼底盛着的泪像一片小小的雨洼,没了纸巾接住,很快顺着脸颊滑下。
那么多眼泪,程袤川像被掐住喉咙一般无法呼吸,“程袤山那边,我会……处理,也不会再让他来找你。”
栗予不知该说些什么。
由于外形和性格,他一直处于男性群体的生态下位,在国内高中时甚至因此有过很糟糕的回忆,但这种实打实的强迫性质的行为是第一次。
仿佛变成了一件没有自主能力的物品,那种在悬殊的力量差距面前毫无反抗的能力,被完全钳制、对方可以为所欲为的恐怖感觉犹如附骨之蛆,他不想回忆,大脑却不断自动播放当时的场景。
现在想来,日常相处中,程袤山那些看似大大咧咧的言行,实际都在微妙地试探并侵犯他的边界,他把程袤山想得太好,才给了他可乘之机。
可不设防的原因,并非是栗予容易轻信。他本来是戒心很重的人。
栗予把目光转向远远坐在另一端、安慰人也只会重复别哭的程袤川身上。
“对不起,但你不要哭了,好吗?”程袤川低垂着头,栗予还从没见过他如此消极的模样。
栗予吸了下鼻子,“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程袤川却认真解释,“我给了他接触你的机会。”
他自负地认定栗予不可能喜欢上程袤山,却没预料到程袤山冲动之下会作出强迫的举动。
“什么你给,我又不是你的东西。”栗予嗓音滞涩。
程袤川看着他绞在一起的手指,无名指尖的甲油像花瓣一样鲜妍。
好像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在想法设法地得到栗予,却不曾考虑过栗予想要什么。固然,快餐爱情是获取快乐的最简易途径,毕业一拍两散,无需对彼此负责,但他不准备和栗予草率地开始、又草率地结束。
他未能得知栗予只涂红色的缘由,但愿意耐心等待栗予能讲出来的一天。
程袤川点头,“你当然不是。”
但栗予像是对他的回答并不十分满意,又将脑袋扭开。
程袤川突发奇想,既然他们两个长得那么相仿,“如果,我是说,如果能让你发泄一下的话,你可以把我当成程袤山……来揍。”
栗予冷冰冰的,惜字如金,“我谁也不想揍。”
程袤川一筹莫展。
他的舌尖焦虑地抵着犬齿,突然,用一种确凿的语气问:“你是不是不想看见我。”
栗予的眼泪还在睫毛上打颤,茫然地看向他。
程袤川低迷地说:“我知道你更喜欢chasen……如果我把脸遮起来,只让你听见声音,让他来安慰你,会不会好一些……?”
他等了很久,栗予都没有说话。
抬起头,只见栗予用一种复杂费解的表情在盯着他。
说恶狠狠,但又惹人怜爱地红着眼睛,咬牙切齿一般瞪住他。
栗予抽抽嗒嗒地提起音量,“我都这么难受了,你连抱我一下都不会吗?”
猛然被勒住了,力气大得仿佛肺里的全部空气都被挤出来,栗予却浑身都松懈下来。
重获安全感,他没骨头似的把自己放在程袤川怀里,全由他的一双手臂支撑。
“你怎么这么……”栗予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敏锐又迟钝,聪明又糊涂。
但他太想念这个怀抱了,不过一天没有见而已,栗予却仿佛渴了很久般,呼吸着汲取程袤川身上的气味。
程袤川缄默地拢住他。栗予薄薄的身躯在他的手掌下随着抽噎耸动,湿热的液体沾湿了领口的布料,仿佛要用眼泪把程袤川整个人都浇透。
“嘘,”程袤川轻轻拍着他,像哄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竭尽全力地安抚,“他碰了你哪里?”
栗予细细的手指在程袤川的脸上游走,下颔,锁骨,他指尖点到哪儿,程袤川就在他脸上同样的位置,落下相应的吻。
最后,手指停在了唇角。
程袤川声音发紧,“他亲这里了?”
从小程袤山就不是省油的灯,二十年来闯过无数祸,但这无疑是最严重的一次。
栗予睁开一只眼睛偷看他,圆圆的瞳孔显得很伶俐。
他靠在程袤川怀里,仰着被眼泪涂得乱七八糟的脸,软软地说:“没,但我想让你亲。”
这一瞬,程袤川的胸腔热得一塌糊涂,渴望把栗予整个吞下去,藏起来谁也不给看。那只总是挣扎不休的小鸟像是终于停歇了,在心头筑出一个温暖的巢穴,安谧地窝在里面。
炙烫的嘴唇快把栗予弄化,他醺醺然地竭力扬起头,去够程袤川的舌。
两人都是内敛的性格,十分注意外在形象,吻起来却混乱又粗糙,像要把对方的嘴唇咬下来似的。
“技术真差。”尽管自己也没高明到哪儿去,栗予还是哼出一丝笑意。
程袤川退开一点,眼睛紧盯着眼睛,“还能更差。”
这下,栗予不仅没有余裕开口嘲讽,连所有氧气都被掠夺了。再分开时,下半张脸满是水光、一塌糊涂。
尽管栗予有钻研过一些“如果掌控接吻节奏”之类的功课,但程袤川亲得太凶了,他还没来得及施展出万分之一,就昏昏沉沉地丧失思考能力。
见栗予仰头仰得吃力,程袤川把他掂到膝盖上。
得到了珍贵的喘息的空间,栗予见缝插针地发脾气:“你昨天为什么不来?还给我发那种短信。”
“……我不该不来的。”
栗予很是不满,“你说开始就开始,说结束就结束,你当我是什么?”
程袤川有些紧张地看了看他,“我只是……没想好该怎么做。很多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的,怎么样才能让你开心。”
栗予不是一道供人解答的数学题,因此没有公式可以套用。
“那你现在想好了吗。”
“嗯。”
“你打算怎么做?”
“喜欢你。”程袤川的鼻尖蹭着栗予,发声时的低沉震颤传至他的皮肤。
栗予推开他的脸,“答非所问。”
“一报还一报,你想怎么折磨我,都可以。”程袤川追上去,齿尖衔着他的手指厮磨,“我说会学着尊重你的选择,是真心的。”
栗予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又想起什么,“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喊我的名字。”
“……我不想和程袤山一样。还有,”程袤川喉结滚动,难以启齿一般低声,“我在心里念过很多遍的,每次都觉得……像把你含在嘴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