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园日记(10)

2025-10-10 评论

二十五日 星期

阴沉。本想进城,未赁到自行车,作罢。大部分时间都用在读德文上。德文只是生字太多,倘若都查出来,句子也就懂了。

晚上,到大千屋闲谈,大千兄在,于是胡扯一气,直到十点又回来读法文,因为明天第一课就是法文,弄得日记也没能记,是星期一补记的。

二十六日

 

晚上朦胧地醒来,外面是潇潇的雨声。对床大千正在拼命咬牙,声吃吃然,初听还听不出是什么声音呢。

本来我星期一只一课,现在七改八改弄得第三年德文也成了今天上,杨丙辰先生Faust也今天上,忙起来了。

早起法文完了,就读德文。到书库去了一趟,看见架上的法文书,如La Fontaine,Flaubert[95]……真是倍儿棒,不禁羡慕之至:弄得一天只是想买善本书。

午饭后仍读德文。

晚上杨先生Faust改至下星期上课。到田德望屋。去看Homeric Grammar[96],我想买一本。我对希腊文本就有很大的趣味,我老以为希腊文学是人的文学,非学希腊文不行。

二十七日

 

最近我愈加对长之感到讨厌。昨天他忽然对我说,他要联络同乡,以据得某种权利,而与“南方小子”斗争,真没出息。说实话,以前我一向以他为畏友,不意他的劣根性也极深,主观太深,思想不清楚,对不懂的事情妄加解释,又复任性使气(Toss为例),真是出乎意料之外呵!

除了上课以外,只是忙着看德文。生字太多了,看来非常费事。

过午看足、篮球挑选手。

晚上仍是读德文。头晕脑胀,开始看Swann's Way。

二十八日 晴

 

今天上叶公超现代诗,人很多,我觉得他讲得还不坏。他在黑板上写了E . E . Cummings[97]一首诗,非常好,字极少而给人一个很深的回音。不过,Interpretations[98]可以多到无数,然而这也没关系。我总主张,诗是不可解释,即便叫诗人自己解释也解不出什么东西来,只是似有似无,这么一种幻觉写到纸上而已。据他说Cummings是Harvard[99]毕业生,有人称他为最〈伟〉大诗人,有人骂他。

过午仍读德文。现在德文上课时间一改(星〈期〉一、星〈期〉三),非常觉到忙迫,不过一礼拜以后便可以松一点。

晚上译法文。

真出我意料之外,我的《〈守财奴自传〉序》竟给登出来了,我以为他不给登了哩。

二十九日

 

今天一天实在没有可记的事情。

早上班,晚上班。

Drama同Shakespeare[100]实在有点儿受不住,简直坐在那儿等于抄写机器。

过午中世纪(Medieval)也够要命的。

Herr王的书来了,其中以Faust为最好,可惜是日本纸,未免太Vulgar[101]。R . Browning[102]诗集有美国气。

晚上读Emma[103]三十页,抄Rare Books,预备买两本,我也知道,Rare Books太贵,但是总想买,真奇怪。

三十日

 

现在上起班来,生活实在觉着太单调。

早晨一早晨班,屁股都坐痛了。

过午检查身体,累了个不亦乐乎,回屋来就大睡其觉,一直Herr田[104]同Herr陈进来才醒。

晚上也没有什么东西,懒病大发,瞪着眼看桌子,却只是不愿意看书。

十月一日

 

今天只有一班法文,下课后,乘汽车进城,同行者有Herr Chen。先到东安市场看旧书,结果一本也没买,有一本Story of Philosophy[105],给他四元还不卖。出市场至荫祺[106]处乃同赴东城找鸿高[107]等,途中午餐泡羊肉。至蚂螂胡同,鸿高东西已移至东颂年胡同六号,房主云尚未回平。乃往六号访贯一贯一:朱延统,作者同乡。,至则贯一未在而梁叔训、森堂森堂:马森堂,作者同乡。在,大谈一阵,据森堂云鸿高定今日返平,已而鸿高果至,真可谓巧矣。

后又至北大二院景山书社取书(郑著文学史,共六本)。

由北大至白庙胡同访静轩,开门则见一Miss[108]卧榻上,颇不恶,余大惊,连呼Sorry不止。盖静已移至李阁老胡同,而余不知也,真是一件荒唐事。

乘汽车返校,晚间施、王、武三君来屋闲聊,施发现余之文学史内有错页,乃托彼往换。

二日 星期

 

连日大风,颇觉不适。

早晨随长之到门外买烤白薯。又至民众学校图书馆,已移至楼上学生会办公室。

归读德文Keller。

午饭后仍读Keller,单字太多,非加油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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