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园日记(11)

2025-10-10 评论

晚预备法文。

焚烛读鲁迅《三闲集》,此老倔强如故,不妥协如故,所谓左倾者,实皆他人造谣。

三日

 

风,阴沉。

国联调查团报告出来了——哼,一纸空文,承认东三省变相独立,中国政府倚靠国联!当头一棒,痛快!

早晨上了一班法文。即读Shakespeare的Love's Labour's Lost[109],非常难懂。

过午读Keller一直到上班。因Barge[110]头痛,我乃大吃其亏。一译译了二页,Confused[111]之极。德文非加油不行。最近我因为有种种的感触,先想到加油德文,又法文,又英文——都得加油了,有时又先想到加油法文,次德文次英〈文〉——仍然都得加油。总而言之,三者都加油,同时也还想学Greek。

晚上杨丙辰先生Faust第一次上课,挤了一堂,纵的方面一二三四年级研究院,横的方面,工程系、心理系,而特别与生物系有缘,该系往听者,以我所知而论共三人。杨先生大发议论,宇宙问题,人天问题,谈锋极健,说来亦生气勃勃——这是以前不知道的,亦能自圆其说,不过我总觉得,rather by intuition[112],他的思想不健康。

写信家去要四十元。

四日 晴

 

忽然决意想买Robert Browning,共约二百元。今学期储最少二十元,下学期一百元,明年暑假后即可买到。

早晨一早晨班,我最怕Quincy和Urquert[113],他俩是真要命,今天一班drama一班Shakespeare就足够我受的了。

晚上预备德文,头痛脑晕。

五日

 

我最近不知为什么喜欢Contemporary Poetry这个Course[114],但今天老叶讲的确不高明。

紧接着novel又是要命的课。

下午旁听第三年英文,盖受人诱惑也。Winter教,教的是R . Browning的诗,还不坏。

德文又弄了个一塌糊涂。

今晚饭Herr施请客,共吃肘子一个,颇香,肚皮几乎撑破了。

今天功课多而重,头觉得有点痛,早睡。

六日

 

早晨上法文,预备错了,急了个不亦乐乎,幸亏只问了一句,也还翻得不坏。Holland,Peevish而obstinate[115],不过还卖力气。

过午上了班medieval,说下星期四要考。

又觉着没有事作了。长之来谈一过午,说星期六要回济一行。因其父有病(脑膜炎),非常凶,济南医生几乎请遍了,现在虽然危险期已过,但家中来信闪烁其辞,终不放心,须家去看看。家中一生病,连带着发生的便是经济问题,与去年我的情形差不多。

晚上看Swann's Way。

今日读《中国新文学的源流》。我总觉得周作人的意见,不以奇特唬人,中庸而健康。

七日

 

大风。早晨一早晨班,屁股坐痛了。

午饭后,长之来屋,说他就要回济南。我送他上汽车,黄风大作,砂土扬起来往嘴里钻。

过午头上堂我旁听英文,Winter讲的的确不坏。在图书馆里检阅,想作篇文章寄给吴宓,终于没能找得到。

晚上开级会,到会人数极少,一进门就嚷着吃茶点。所谓讨论会务简直是胡诌八扯。终于茶点吃到了,于是一哄而散,不混蛋者何其少也。

八日 星期六 即旧历重九

 

因为明天是星期,后天又放假,所以心情格外觉得轻松。早晨在图书馆检阅杂志,看Masaryk和Lunachasky论Goethe[116]。

饭后同王武两君到校东永安观去玩,到了才知道王有几个同乡住在那里。殿宇倾圮,庭生蔓草,与王君同乡屋内相比,实相天渊,盖屋内整理异常清洁。据王君说住在那里念书。为什么来这样一个偏僻小村去住,真怪。

过午读叶公超先生指定杂志,不觉对Modern Poetry[117]感到很大的趣味。我想把他指定的都读读,然后作一篇关于Modem Poetry的论文。

晚上仍然读。

九日

 

早晨本想多在床上躺一会,但因昨晚喝豆浆太多,半夜就想撒尿,现在实在再也不能忍了,于是乃起来。

到图书馆看Tendency towards pure peotry[118],昨晚未看完,今完之,并作笔记。

过午看R . Graves的State of Poetry[119],不得要领。在 American Mercury[120]上发现Faust又有Prof . Priest[121]的新译本,乃作一篇小文,拟投“文副”。

晚上看Emma,写致印其信。看Keller。在图书馆又发现也是 American Mercury,U . Sinclair的新作American Outpost[122],作一文。

十日

 

今天是国庆日,然而像这样的国庆日也尽够人受的了,政府现通令禁止庆祝,各报也无颜再说什么吉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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